所獲不宜(1 / 1)

二人心照不宣收住手腳,梅楓向後撤步,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黑衣人一寸地方。黑衣人同樣雙眼像盯獵物一般緊盯著梅楓,全身戒備地向後慢慢退去,二人拉開距離後各走各路同時消失在轉角處。   梅楓經過一場短暫的鏊戰,可心思不在這黑衣人身上,一門心思放在歸暮遲身上。穿過庭院,跑過走廊,看見假山池塘,金魚遊曳,亭臺小榭,終於來到中院。中院是管事和侍從居住的地方,梅楓挨個屋挨個屋的找,從下往上一層一層轉來轉去,卻始終沒有看到歸暮遲的影子。   梅楓在心中問道:“暮遲,你到底在哪裡?”   梅楓恨不能一口氣喊出歸暮遲的名字才好,期盼的心情再急切她還是忍住,噤若寒蟬,耐著性子一件房一件房找,逢人還要藏來藏去。舉花樓內,燃著的燈籠美如花,那繁多明亮的燈籠匯聚成一片燈海,整座樓都泛著虛浮的亮光。   梅楓看著一排排的燈籠心裡突然想道:“螢火之光,不足以照人。”接著嘆息一聲道:“萬千燈籠,燈火通明,我若不謹慎些,師傅又得對著我念經。”   梅楓心裡想著腳下卻毫不留情,竟然大搖大擺地走在走廊上,菊花樓內時常有人來人去,她也不避諱了,有些喝醉酒的人試圖上手去調戲梅楓,梅楓直接快步閃過。她穿梭在走廊上,總是會有一些房間傳來一陣陣嫵媚的聲音。   梅楓心中盤算道:“暮遲應該不會在這種房間。我得先找到那幾個流氓才子,或許就能探賾出暮遲的消息。他們到底在哪裡?那個姓郝的地位似乎不低,會不會住在最上麵那一層,不錯,我不能這麼一間房一間房的看下去了,直接上去。”   梅楓從走廊上翻了出去,然後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如燕點春水,利索至極,輕身落到最上層的走廊上。她躡手躡腳地仔仔細細地窺視著每間房的動靜。讓她沒想到的是,這裡的每間房傳出來的蠱惑人心的聲音已經不能用片葉落地之聲形容,當是風佛萬樹搖擺眾嘩之聲。梅楓麵紅耳赤地遠離開,心想道:“暮遲在這地方待久了可不好。”   梅楓猶豫不定,她要看房間裡的清形又怕看到不宜之景,內心糾結萬分。她心想道:“或許暮遲不在這間房間呢?不對,不對,我找的是那個姓郝的才對......那萬一暮遲就被關在這房間內怎麼辦?”梅楓終於按捺不住了,開口小聲叫道:“暮遲......暮遲......”   梅楓一路低聲呼著暮遲的聲音向前走著,結果走到正中間的一間房門時,門突然開了,梅楓還以為是歸暮遲,結果定睛一看原來是郝管事,郝管事正整理著腰間的玉帶,一抬頭正與梅楓四目相對。梅楓麵紗後的表情頗有些尷尬,接著她就聞到從屋內飄出來一陣陣濃濃的香味,這香味雖然讓人心神蕩漾,但於她而言太過濃鬱,讓她心頭有些犯惡心。郝管事眼神如餓極了的狼的眼睛,隻剩下進食的渴望與獵殺的兇殘,死死盯著梅楓的一舉一動。   這時,聽屋內又有一個粗獷的聲音傳出來道:“老郝,你怎麼還不關門?”   郝管事牙關幾出幾個字來道:“來了位不速之客。”   劉管事裸著上身走出來嘟嘟囔囔道:“我瞧瞧什麼不速之客......”   梅楓看著眼前的景象內心驚呼不敢想象。   劉管事從一旁伸出頭來看著梅楓道:“哪裡來的,我怎麼沒見過。”   郝管事緊盯著梅楓道:“你見過有蒙麵的嗎?”   劉管事道:“這......”他剛想沖出去,卻被郝管事攔下。   郝管事滿不在乎道:“老劉,你接著去忙活,別讓花娘等苦了,這裡交給我。”   劉管事道:“那你還不出去,老子得關門。”   郝管事邁出門檻,劉管事把門關上,屋內的香味漸漸變淡,而後煙消雲散。梅楓的大腦又終獲自由。   郝管事、梅楓二人都已經全神戒備,無論誰動,對手一定能隨時而動,彼此之間決定生死的關鍵就是專注力與速度。   梅楓心中盤算著道:“人是找到了,可一見到他本姑奶奶就有些......煩躁,我不是此人的對手,我怎麼從他嘴裡得到暮遲的消息?太難。他如果抓我怎麼辦?到時隻能出其不意全力往樓下跳。”心中思緒起伏語氣卻仍作淡定道:“終於讓本姑奶奶找到你了,快說,你可曾見過那日的那個少年?”   郝管事輕蔑地笑了笑,看了看梅楓手中的木劍道:“你們果然都沒走,若非那小子入了虎口下了虎肚我非得揍他個硬嘴茬子稀巴爛。”   梅楓心想道:“此人雖在說話,但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我的一舉一動上,集中意味著渙散。”梅楓道:“你什麼意思?”   郝管事道:“意思就是老子把他丟給野獸當下酒菜了。”   梅楓氣急道:“臭王八犢子.....”   郝管事道:“怎麼?想報仇啊,你大爺我就站在這裡。”   話音還沒有落地,他人就朝梅楓撲了過去,梅楓見狀不妙施展輕功按著欄桿,身子幾乎貼著欄桿將自己甩出去。梅楓的動作早已經是她在腦海中根據周圍的環境演化了一遍又一遍的。她躍出欄桿快速向樓下墜去。郝管事身子猛地向前一沖,一手沒有抓住梅楓,又抓向欄桿然後手撐著圍欄將自己的身子撐起翻出欄桿之外,向樓下跳去。   梅楓落到二層樓時,出手如電抓住欄桿,用力一甩人便翻進了走廊,身子輕盈如燕,落地無聲。梅楓自然不想驚動太多人,人一多麻煩就多自然對自己不利所以她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腳步不發出聲響。郝管事也緊跟著翻了進來。二人一前一後跑去。   梅楓跑到盡頭腳踏圍欄翻身躍落到地麵,郝管事也緊隨其後。   郝管事心中笑道:“穿廊翻欄你勝一籌,平地輕功還是看老子的本事。”   郝管事幾個起落來到梅楓麵前,梅楓看著眼前兇神一般的人物驚慌錯亂,畢竟她的武功造詣還沒有太精深,身子沖得太快來不及改變方向,迎著郝管事沖了過去。梅楓自然而然的將手中的劍舉起向著郝管事斬去。郝管事閃開劍招,一拳正中捶下。梅楓一招落空來不及換招進攻,隨即橫劍格擋,重拳捶到劍身上梅楓被震退出去。   郝管事笑道:“跑啊,你不是很能耐?接著跑啊......那小子現在被吃的就剩下骨頭渣了......”   梅楓雖有些生氣,可內心還是告訴自己要冷靜,萬一這是激將法呢,於是道:“他要是剩下渣,姑奶奶我讓你渣都剩不下......”   郝管事道:“大爺我就在這裡,你是報不了仇的,還是叫那位白頭發的老頭子來,或許你們聯手還能陪大爺們玩兒一玩兒。”   梅楓暗忖道:“暮遲那小子武功不濟事,打打不過,跑還跑不過,難不成真的被他擒住?”   郝管事看到梅楓精神有些恍惚,於是心中暗喜搶步就殺了過去。   梅楓看著郝管事忽然冷笑一下道:“老賊,看招......”   她手中已經多了三兩碎銀子然後手一揮,三兩碎銀力道勁足激飛出去。郝管事認為梅楓聽到此消息便隻顧傷心,所以他舉全力攻上力圖一擊得手,令他沒想到的是情形急轉,梅楓竟然迎麵打出暗器,他不得不剎住腳步閃身緊避,這一停一頓,梅楓已經跑出很遠。郝管事氣急敗壞地追上去,梅楓掠上墻頭閃身沒了身影。郝管事躍起一腳踏在假山石上一記淩空翻身就穩落在墻頭上的時候一根拐杖飛過來,正中其腹,郝管事功破悶哼一聲摔下去。   江漠塵耳力何其敏銳,他聽到院內的聲音時便已斷定是梅楓,所以趕來接應。他們師徒二人齊齊離開,江漠塵關切地問道:“沒傷著吧。”   梅楓的嗓音有些滯澀道:“毫發無傷。”   江漠塵敏銳地感知到梅楓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太妙,但還是問道:“暮遲可有消息?”   梅楓道:“我不知是真是假,一會兒給師傅說。”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二人跑出很遠見無人追趕,四下也幽寂無人,他們停下腳步。   梅楓傷感道:“師傅,方才那人說暮遲已經入了虎口,填了虎肚......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江漠塵安慰道:“楓兒,未必是真的。”   梅楓坐在臺階上捧著自己的腦袋道:“我也不確定是否是真,倘若暮遲落到他們手中一定沒有還手之力。”   江漠塵自問道:“是真是假?”   梅楓道:“所以我才不會與那卑鄙無恥的惡徒纏鬥趕來與師傅商量。”接著一字一句道:“如果他真的殺了暮遲,我一定會為暮遲報仇雪恨,殺了他,然後一把火燒了舉花樓。”   江漠塵緘默無言。   梅楓埋怨道:“師傅,你當時就應該殺了他們。”   江漠塵道:“盜門規矩隻取死物絕不殺生。”   梅楓道:“師傅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真的跟他拚起命來我可有勝算?”   江漠塵黯然道:“江湖人事又有誰能料得全......”   梅楓懊悔道:“是啊,都怪我,都怪我自以為是拉著暮遲去葬他的驢老大,都怪我盲目自大自認為可以保護的了他留他在身邊,可惜到頭來反而害了他。”   梅楓說著說著流下兩行清淚。   江漠塵道:“楓兒,暮遲他既已決定獨自一人闖蕩江湖,那他的命已與這江湖連在一起,他的生死並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   梅楓流著淚道:“師傅,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看到暮遲為了他的驢老大傷心難過,我的心真的很痛,我真的覺得他太可,我很同情他,我討厭欺負他的人......”   江漠塵道:“在江湖上有太多的人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們都很可憐,他們都值得同情,我們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   梅楓道:“暮遲也有師傅,他為什麼不能和我一樣有師傅保護?”   江漠塵道:“楓兒,江湖人事的末果豈是容你我說了算的,我們縱使能改變一個人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命中的劫數運勢又豈能是我們說了算。暮遲有自己的命運,他有他的劫數,我們改變不了。”   梅楓道:“可是當他驢老大死了的時候,他真的很傷心,我為什麼不替他殺了那群欺人的惡人。”   江漠塵厲聲斥責道:“楓兒......”   梅楓埋頭痛哭。   江漠塵柔聲安撫道:“楓兒,莫怪為師規矩多。為師知道你將暮遲留在身邊是想保護他,為師看得出來暮遲這孩子也是性情中人,可是世上像暮遲這樣的孩子太多,你總不能全都將他們留在身邊吧。為師認為你心腸太軟會很痛苦。”   梅楓道:“師傅,你想過沒有,或許暮遲並非多情而是從今以後他真的變成了一個人,所以他在恐懼......他......”   江漠塵道:“他改變不了江湖,所以他就不得不承受他不應該承受的痛苦與恐懼,不然他又為何不回家去?”   梅楓撫摸著歸暮遲的劍道:“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江漠塵道:“路是自己走的,命是天給的。”   梅楓道:“如果是命的話,那我們隻要幫他一把豈非就能幫他改了命?讓他平平安安的豈非更好?”   江漠塵道:“能遇到我們也是他的命,你選擇幫他也是他的命。他遇到你梅楓那是他命遇貴人,遇到我江漠塵那是他倒黴。可是還是那句話,閻王讓他三更死,誰能留他到五更,就算有你扶他助他,他的劫數該有的還是有。”   梅楓倔強道:“我梅楓主意已定,若是讓我知道他們真的殺了暮遲,我梅楓一定殺了他們,師傅也不能攔我。”   江漠塵沉默半晌道:“師傅不攔你。”   梅楓道:“師傅也攔不住我的,人各有命,在我這裡規矩都是死的,就算是師傅把我教出來的,性子和命也與師傅不同。”   江漠塵苦笑道:“這還用說,你我若是相同那世上豈非又多了一個江漠塵。”   梅楓噙著眼淚撅嘴道:“本姑奶奶才不要做江漠塵,我要做梅楓......”   江漠塵笑道:“這就是人們向往江湖的緣由,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選擇,各有各的命。”   梅楓道:“什麼路不路的還不是為了‘名利’二字,可我不是......”   江漠塵道:“我們不需要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不會需要,反之亦如是,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梅楓抹抹眼淚道:“我才不管這些。”   江漠塵道:“倔丫頭,你也別悲觀待事,暮遲萬一還活著也說不準,我們還得再繼續找找才是啊。”   梅楓道:“言之有理。”   江漠塵道:“楓兒,你有沒有遇到一個黑衣少年?”   梅楓道:“遇到了,這是個意外,我們還打了一架。”   江漠塵道:“一定是你先動的手。”   梅楓破涕一笑道:“憑他的本事怎麼傷得了本姑奶奶。”   江漠塵笑道:“沒大沒小。”   梅楓道:“師傅,我發現那個黑衣人的武功身法與你教我的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我推斷他好像就是我們盜門弟子。”   江漠塵道:“你真的能看出他的武功和身法的路數?”   梅楓道:“一目了然嘛,我們習武之人因所練武功不同,出手運力成招變化的方式也各有不同,我肯定能看出來。”   江漠塵笑道:“如此說來你的武功算是沒有白學。“   梅楓道:“那是自然。”   江漠塵道:“此人與盜門有關但未必就是與你師叔有關係。”   梅楓道:“這……或許……”   江漠塵道:“我們先回去吧。”   梅楓道:“那暮遲的事......”   江漠塵道:“生見人死見屍,明日再說。”   眼下已是四更天,望天而去,月影輕淡,濃雲漆黑,與梅楓在舉花樓後院相遇的黑衣人背著包袱回到一處豪華大宅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摘了麵罩依然身著夜行衣,那黑衣人與另外兩個黑衣人會麵後,欣喜道:“大哥、三弟,你們收獲如何?”   那三弟道:“大哥,二哥,你們瞧。”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書,笑嘻嘻道:“收獲滿滿。”   這黑衣人道:“我摸到不少銀子。”   那大哥道:“我這裡比二弟不足,比三弟有餘。”   那三弟攤攤手鬆閑地道:“這不怪我,我實在點兒背,窮山僻壤。”   那大哥道:“好了,好了,別埋怨了,我們去交給庫房的管賬先生。”   三人走進一間屋子,管賬先生道:“喲,三位少爺來了。”   原來這三人是慕府之主慕千洪之徒,皆姓慕,那大哥名百川,那二哥名昕笙,那三弟名海佑,三兄弟情同手足,互相敬愛,頗受慕千洪器重。   慕海佑先走進庫房叫道:“原來是童先生來管暗賬了,失敬失敬。”   童先生白發蒼蒼,穿一身樸素衣裳,臉上的褶子也是和藹可親的樣子,樂嗬嗬地笑道:“不敢不敢,小三公子今夜收獲幾何?”   慕海佑道:“不多不多,先生過目。”   童先生道:“我奉家主之命隻管記賬從不過目。”   慕海佑調笑道:“童先生還真是老實人。”   童先生笑道:“在小三公子麵前不老實點兒豈不是要吃大苦頭。”   慕百川道:“三弟沒少開童先生的玩笑吧。”   童先生道:“作弄得我就剩一條褲衩的時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說完幾人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