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北恒口中的他正是與自己相知相許的南宮家少主南宮陳寒,思緒間,一縷月光從頭上散落下來,打在姚北恒臉上。 “叮~”腰間的煙紫龍魚配發出警示,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落在雪上,片刻後,南宮陳寒出現在姚北恒窗邊。 風吹芷蘭,青梅飄香。有人一襲白衣,環佩叮叮,踏著這一抹月色而來。 “今夜可真是熱鬧。”姚北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個如蘭的男子,如果再來一次,她大概還是會喜歡他吧。 源城人皆道姚北恒癡戀源城少主南宮陳寒,卻不知本就是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怎麼後來就變成了她的一廂情願。 三年前的源城少主還叫陳寒,隻是一個賣花女的兒子,即使相貌堂堂,也難掩落魄,源城祭祀節那天,姚北恒無意幫了他生母一次,二人自此相識。後來源城城主夫人一直不能生育,這才接了府外一個私生子進來,這個人就是陳寒,從此陳寒從一個賣花女的普通人變為源城少主南宮陳寒。南宮家血脈傳承“馭雷”的先天天賦,南宮陳寒更是在短短三年,一躍過“練氣”“築基”,達“金丹”中期境界,修為可謂一日千裡。 這三年二人也相知相惜,過了一段甚是愜意的時光,直到殷茵出現。 殷茵是昆吾國的落難公主,數月前昆吾國被韋國所滅,殷茵九死一生逃到源城避難。 這一避,就成了源城的少夫人。 明日,就是南宮陳寒娶殷茵的日子。 姚北恒閉眼裝睡,卻聽得窗外陳寒問,“阿恒,你可還在怪我?”低沉的聲音在夜色裡響起,男子彎腰拾起窗外的酒壺,“是我不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阿恒……” 床上的人沒動。 “阿恒,你理理我,我錯了,我會想辦法……” “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姚北恒依舊沒有起身,語氣不悲不喜,“修真之人一生隻能有一個道侶,你我終究無緣分……” “給我一些時間……” 姚北恒慢慢睜開眼,一字一句道: “一紙婚書。上表九天,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師祖見證。 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期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負卿,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別說了。”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床上的女子一躍而起,拔下腰間的龍魚佩,狠心往窗外一丟:“這玉佩是你贈與我的,還你了,你我二人,當再無瓜葛。” …… 南宮陳寒喃喃自語地重復著“再無瓜葛”四個字,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短短一月未見,他看上去消瘦許多。 源城城主夫人為東勝神洲修真“五大世家”之一王家主脈嫡次女,師從東勝神洲的修真大派「幻靈宮」,在幻術一道頗有造詣。南宮淮陽雖然憑借“馭雷”上古道法和王家結親,但在底蘊上卻欠些火候。二人結為道侶百十年不曾有一兒半女,結果夫君的私生子已經長大成人且天賦異稟,南宮夫人不免成為修真界的笑柄,如此景況,想來南宮陳寒的日子也不甚舒暢。 屋內紫簾後女子的身影影影綽綽,溫潤的玉佩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在這個修道盛行、強者為王的時代,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修道的可能,大多數不過是蕓蕓眾生,命如螻蟻;即使具有修真之資,當今世界靈氣稀薄、非世家門派的散修無氣運機緣斷無出頭之日。 他母親不過是一個隻有半百壽命無法修煉的普通女子,繼承半副修真血脈的他身在山野,長於山野,卻從未料想自己有修真際遇,若不是南宮主脈傳承出現斷壁,他此生也不過是一個賣花的普通人;南宮家“馭雷”道法逆天地法則,修習之人反噬嚴重,和殷茵結為道侶,本就是無可奈何之舉。 他忽地就笑了,彎腰撿起了紫色的龍魚佩,兩塊玉佩相互感應,透著瑩瑩的光芒,他好似又回到當初,他得知他是女兒身的時候,那種欣喜若狂的情緒,他去須彌山親自采了一塊紫玉靈石,打磨成情人龍魚佩,當做二人的定情信物。 “阿恒,我虧欠你的,來日必當償還。” 給我時間,等我找到破解南宮家宿命的辦法,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她終於還是沒辦法無動於衷,幾滴清淚落在姚北恒臉上,像小貓一樣涼涼麻麻地舔著她的臉頰,她突然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與君別。她飛快地跳下床,疾步開門,卻看見自家祖父踏著「九轉承影劍」正落在她門口。 一夜冬雪,東邊的日出將露未露,困在姚家“祖傳”山洞裡的姚北恒悠悠醒來,洞外是熟悉又溫暖的聲音。 “祖父,長姐一個女子,修為甚弱,不可責罰過於嚴苛。”姚北恒的幼弟姚北循向祖父開口求情,滿麵憂色。 “她如今四處丟人,普通的責罰對她有用麼,況且隻是關起來幾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少婆婆媽媽。”明坤真人語氣生硬,冷著臉對姚北循道:“修真之人怎可癡迷男女之情,須知天道無情,昨夜若非我及時趕去,這丫頭怕是已經跟著南宮家那小子跑了,我姚門嫡孫女怎可與一血脈不詳的豎子私奔。” “長姐她絕無此意,我看不如就將長姐放出來吧,那山洞畢竟潮濕。” 昨日明坤真人收到紙靈鳥傳訊,說自己心愛的孫女夜會南宮家少主準備私奔,明坤真人衣服都未穿好,直奔孫女屋子。此刻麵對小孫子的質問,明坤真人不禁怒上心頭。 “你怎的如此囉唆,今日待那豎子和那破落戶家的公主把事辦了,我就放你姐姐出去,那山洞寬敞明亮,冬暖夏涼,除了靈力盡失不得出來之外絕無其他壞處。” “祖父——” “我怎麼有你們這麼事事的孫輩!”明坤真人繼續輸出:“滿城都知道南宮家那豎子要和那昆吾的公主結為道侶,她竟然在大婚前私會那廝,況且陳寒血脈有異,與你姐姐絕非良配。更重要的是,南宮家身負因果,你姐姐若和他牽扯太過,隻會遭受反噬,性命堪憂。” 姚北循一時間怔了,忽然聽得長姐滄桑的聲音:“祖父,他隻是來與我訣別,並無他意。” 那聲音不似平日傲氣張揚,像一個勘破世情的老嫗,她說,“恒兒知道錯了。” 姚北循麵色焦急地看著坤真人,明坤真人嘆口氣,施展道法撤去洞口的陣法,姚北恒沒有像往常一樣撲向祖父撒嬌,而是匆匆回了房間。 細看就能發現,她麵色茫然,像一棵開敗的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