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晚了一些,暮鼓聲一下接著一下,方寄草在心裡默默數著,聽到第五響的時候心頭嘆了口氣。 這是山門落鎖的意思,意味著今天掃蕩饕餮街的願望又落空了。 等了許久還沒等到回答,方寄草借著忽明忽暗的燈火瞄著駱笙,頗感訝異:行到不行倒是給句話呀,難道任務大殿也是仙門禁地? 忽然,駱笙輕咳一聲,方寄草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我考慮下。” 一句話輕飄飄落下來,駱笙折身往回廊走。 穿回廊,過橋亭,銀月高懸,灑下一片朦朧的銀光將整座山門映照得神秘而不可捉摸。 駱笙在山腳下唯一的粉紅色高腳屋門口停住腳步,看著石臺上擺放的茶水。 山門規矩,樓梯口放一碗茶,茶盅有水有茶,代表屋內有客人,登門者需在門口等候不得擅自闖入。茶盅無水有茶則代表屋主在內,有事可傳報。茶盅無茶無水,便是屋主人現不在此中,客人可晚些再來。 駱笙退到旁側等著,大約一炷香後,沒等來屋裡人出門,卻等來了宋清朗。 “怎麼來這麼早?”宋清朗掃過她脖頸上的傷痕,若無其事道:“聽說藏丹葉長老不日也會來山門做客,她慣是個善於養顏的主,你該跟她好好討教一番才是。” 駱笙恍惚著點頭。 “心不在焉?長老提議要開放任務大殿的時候你不是挺高興嗎,馬上就要執行了怎麼忽然沒底了?” “不是。” 駱笙和宋清朗從小一起長大,自知當著他的麵,自己的任何心思都會被明目張膽地掛在臉上。 往日都不必宋清朗問,她自己就能道出個底翻天,但今天麵對師兄一再追問,她心裡的別扭卻說不出口,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門開了,駱笙如獲大赦拔腿就走,見沈淮安連句招呼都不打,宋清朗跟在後麵,微微點頭也不肯做聲。 兩人進去,屋內崔巍正在盤香,修仙之人極少喜愛凡塵俗物,他們多是從出生那一刻就自帶體香,無需另外熏染。 但馭獸從先長老到執事都是例外,每回心情欠佳便會點香。 駱笙瞄到桌上密密麻麻的信封,心裡咯噔一聲。 另一邊廂,方寄草等了兩日沒等到答復,便先去忙活自個兒手頭上的活兒。 掃了一眼團臉師兄給的地址,饕餮街壹佰零捌號,離山門還挺遠,不過離山下的驛站倒很近。 攤主人是個會做生意的,饕餮街隸屬靈獸山管轄,下接商道,一麵可受山門庇護,一麵又可兜售吃食給凡人,雙贏。 步行來到攤口,肉香四溢,方寄草抹了把口水,伸手敲了敲桌子。 “客官吃點什麼?” 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店主人繞過攤位,正準備熱情介紹,掃到方寄草手裡的剔骨刀恍然。 “哇,刀身輕薄,刀口鋒利,果然是把好刀。”少女奪過刀柄來回把玩,方寄草一路拎過來,深知這刀隻是看似輕軟,實則極有分量,她日日修煉舉起來都費勁,但在攤主人手中就像一片羽毛般輕盈。 刀鋒流轉,桌上的豬腿肉被疾風劈成兩半,方寄草看呆了。 “不錯。”少女滿意道:“喏,這是給你的跑腿費。” 兩顆中品靈石! 果真任世界如何混亂,永遠有人在發財。 方寄草已經不做發財夢了,接過拋來的靈石,覷了眼菜單上肉串價格,下定決心道:“我隻要一顆中品靈石,剩下一顆我想買十串五花肉串。” 饕餮街最不缺饞鬼,但饞鬼絕不可能是縹緲宗的人,少女駐足回看,目光在方寄草的道袍上來回打轉。 “哦!我知道了!”少女拍手道:“你是新入門的獸奴對吧!額、不對,是新入門的弟子。” 一驚一乍的少女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嘿嘿笑著說:“縹緲宗之人不食人間煙火,哪裡有饕餮之喜,天天張口閉口就是丹藥,無聊透頂!” 原來如此。 方寄草笑道:“麻煩,十串烤肉。” “等一下,我給你幾串烤新鮮的!”少女蹦蹦跳跳走開,不一會兒“哎呀”一聲從三輪車後身傳來。 今日是四脈試煉賽最後一場,連戰三日,不少散修都在驛站裡押注玩骰子,她走後門花大價錢買的食材就等著今日大賺一筆,沒想到柴火竟然不翼而飛了! “一定是我娘動的手腳。” “還能做嗎?不能的話麻煩把靈石還給我。”方寄草麵無表情道。 她繞到後身正好見到少女一臉尷尬站起身,看表情吃是不成了,總不能財肉兩空。 見人如此決絕,少女摩挲那枚拇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心生一計。 “這位道友要不要同我做回買賣?” “什麼買賣?”方寄草猶豫了一會兒,問她。 少女一聽有戲,喜笑顏開:“道友可願意幫我去驛站邊的山林裡砍些柴火?不多,五捆就好,等柴火一到,我立刻就給道友烤肉,如何?” 一顆中品靈石加上體力勞動才能吃十串烤肉,方寄草衡量幾番覺得自己虧了,饕餮街又不是隻有她一家生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少女見人動搖,追加道:“烤肉我不收道友的靈石!” “如此……”方寄草麵色難看。 果然是朵人間富貴花,碰見不薅羊毛豈不是賠大發了? “我再多給道友五顆中品靈石做報酬!”少女按捺不住,一再壓低底線。 “成交。”方寄草回答乾脆:“如果是五顆中品靈石,外加十串烤肉,這單我接了。” “君子一言九鼎!” 拍板成交,方寄草樂淘淘往山下去,經過驛站往林子裡去的時候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 山坡盡頭迎麵走來一波散修。 “鬼道書生怕不是有大病!” “人家有實力,就是喜歡虐渣怎麼了。” “那也沒有這麼欺負人的,這已經他秒殺的第三十五場鬥魂了,他才來第一天就挑戰了三位玄命屠靈,還都是一擊致命。” “擂臺上隻講輸贏,不講位級。” “那他這麼厲害乾脆直接挑戰天命去好了,瞧那三位玄命,一個時辰過去還沒反應過來呢,走路都打飄。” 靜默片刻,方寄草被附體似的跟著兩人屁股後麵走。 山林深處一座環形擂臺橫在眼前,擂臺周圍擠滿了人,歡呼聲遠遠蓋過驛站裡的骰子響。 一個戴著猞猁麵具的男子從擂臺緩緩走下,男人瘦瘦高高,手指纖長,長了一副玉樹臨風的好骨像,就是不知道皮相如何。 “道友?”方寄草被人拍了下。 一個中年男子忽然出現在身後,擠眉弄眼道:“道友可是來參加鬥魂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