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大明令(1 / 1)

王恒將琉璃燈盞提高到與視線齊平,咬緊牙關跨進幾步,看清楚了祠堂內情形。   裡麵的人,有兩個,正以一種劍拔弩張的姿勢對抗,黃永寧單膝著地,半臥在地上,燈籠掉落在神龕腳下,他頭上束發有些淩亂,狼狽得很,一道劍鋒正朝他劈來,黃永寧隨手抓起一物來擋,似乎是祠堂中不知哪位先祖的神主位,虧得神位木料堅硬,擋住劍鋒去勢。   一擊不中,持劍的那人換個角度,再度以雷霆之勢當頭一劍,光影中王恒認出這不正是黃二老爺,果然,跟他預測的差不多。   想不到,通體富貴的黃二老爺竟然是個練家子,難怪神情之中常常流露出一絲兇惡之氣。   黃二老爺健碩有力,黃永寧卻瘦削文弱,看來不是他對手。   王恒手中沒有趁手的家夥,當即將琉璃燈盞向黃二老爺麵門上擲去,大喝一聲:“住手。”   祠堂裡突然走進來一個人,黃永寧與黃二老爺皆是一愣,待看清是王恒,黃永寧鬆口氣,黃二老爺麵色變幻莫測,以劍指著王恒道:“王七公子閃開,你是我莊上賓客,何苦插手我族中家務事。”   王恒提高聲調,道:“黃二老爺,你父親是現任黃氏族長,萬戶莊內隱隱然以你為首,少不得將來你還得接任族長之位,可你仔細想想,這裡可不是荒郊野外,我現在高聲一呼,莊內四處八角都是人,他們得知你要在祠堂砍殺長房嫡派的唯一傳人,他們服不服,要不要報官究辦?”   黃二老爺霍爾轉頭看了一眼黃永寧,斥道:“我何曾要殺他。”   王恒冷笑,不去接他的話,兀自說道:“黃家長房是沒什麼人了,別的房頭可有得是人,他們是會包庇你這個族長長子,還是乘機起勢取而代之?”   黃二老爺臉色陰晴不定,終於抽回手中的劍,他將劍輕輕懸轉,嚴絲合縫納入拐杖之中,原來黃二老爺正當壯年,卻隨身帶著拐杖,不僅僅代表威儀,還有這樣一個重要的防身作用。   “黃永寧,你最好識相點,把物事全須全尾交出來,我仍放在包山寺,便不與你計較,否則,總不與你完結。”黃二老爺沉聲放下話,跨幾步便要出門。   黃永寧頓了頓,陰陽怪氣道:“二叔打的好主意,族中產業諸子均分,是吧?從曾祖平益公起,長房都是單傳,洞庭春商號是平益公私人創立的,與族中無半點乾係,沒有與族親均分的理,雲臺現下隻是失蹤,即便是萬一不在了,《大明令》規定,凡戶絕財產,果無同宗應繼者,所生親女承分,無女者入官。我嶽丈兩峰公和雲臺都沒有嗣子,合該我家大姐兒繼承家業。二叔,細較起來,你們旁枝能分到的隻有宅基還有你們幾代前祖宗開荒的山地。”   黃二老爺勃然大怒,眼睛似要噴火,“你你你”他一時口拙,說不出場麵話來。   王恒見狀,恐怕黃二老爺被激怒後暴起,急忙撩了把竹笤帚防身,幸好黃二老爺氣迷糊了,大踏步沖出了祠堂,出門積雪頗深,他立身不穩,身形搖晃了幾下,顯見得黃二老爺情緒何等激動。   王恒暗道僥幸,重重籲口氣,癱軟在祠堂的青磚地麵上,與黃永寧目光對視,隻見黃永寧模樣雖狼狽,神情倒還鎮定自若,果然大宅門裡的人場麵見得多。   祠堂進入了針落可聞的靜謐,過了許久,王恒感覺胸腔中心跳漸漸平復,伸手攙起黃永寧,黃永寧感激之色溢於言表,起身深深一揖:“多謝王七公子仗義執言。”   王恒微露疑慮,道:“永寧兄方才實在不該火上澆油,黃二老爺手中有兵器,我們差點就吃了眼前虧,兄臺要跟他理論,總要先離了險境,召集族老宗親,放在臺麵上談。”   黃永寧郝然道:“我一時激憤欠了思量,太不明智。”   王恒一笑釋然,黃永寧的腿似乎在剛才的沖突中扭傷了,兩人攙扶著出了祠堂沿著遊廊回東樓去。   雪下得比剛才密了一些,完全沒有要止住的意思,真讓人心憂,   一路回轉東樓,王恒心中尚有疑惑未解,黃二老爺所說包山寺的物事是怎麼回事?   待要開口詢問黃永寧,見他受傷一瘸一拐,表情委頓不堪,況且此刻凍徹入骨的深更半夜,有甚麼話都等到天亮再說罷。   兩人在東樓垂花門拱手道別,黃永寧進內院居處,王恒上二樓西廂房。   天依然黑沉沉的,時辰尚早,王恒撣一撣發鬢上的雪花,用布巾擦拭一番,決定睡一個回籠覺。   後半夜神思昏昏,總像有個聲音在喊他,“王七哥,王七哥,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