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雖然心中擔憂著寧爻的安危,但又不敢怠慢眼前這位校長大人。按照以往的經驗,在一個怪談中,越是承擔重要崗位的角色,越容易成為怪談的主角。若是現在貿貿然觸怒了他,恐怕接下來的調查就更為艱難了。 畢竟新生典禮上見的那一麵,就已經足夠將校長列為他心中的頭號懷疑對象。 校長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隻是溫文爾雅地笑著:“這麼晚不睡覺,明天可要在課堂上打瞌睡了……哦,你是班長?”他看到了淳於的臂章。 淳於靈機一動:“是的校長,我是高一(三)班的班長,我們寢室有個同學夢遊跑出來了,我有點擔心他,就跟著出來想帶他回去,畢竟這也是我身為班長的責任。” 校長略感驚訝:“還有其他學生半夜在校園裡遊蕩嗎?” 淳於:“是的,我正在找他,剛看到他往教學樓拐過去了。” 校長:“啊是這樣,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淳於也想不出推辭的理由,隻能領著好奇心很重的校長一起去尋寧爻。 一路上淳於都在暗自祈禱寧爻不要出事,也不要出幺蛾子。 沒走幾步就聽見教學樓內響起了廣播: 【警告!警告!】 【請勿在走廊奔跑!】 淳於心中暗道不好,可礙於校長在旁也不敢多言其他,隻能加快腳步向教學樓跑去。 一般來說,人在慌亂的時刻潛意識會選擇尋找自己熟悉的場景,畢竟熟悉也就意味著掌握和安全感。所以淳於推斷寧爻一定在三班教室附近 領著校長進入教學樓,淳於第一時間就往自己教室方向趕去,果然一眼就在教室門口發現了躺倒在地的寧爻。 遠遠望去生死不知。 好在附近已經沒有了那個瘦長黑影,不然免不了一場惡戰。 淳於快步來到寧爻身邊,蹲下檢查,確認他隻是力竭昏倒,不由得鬆了口氣。 校長雙手背在身後,閑庭信步走向二人,語氣微妙:“哎呀,這位同學還真是夢遊睡在這裡了。” 淳於將寧爻架在自己肩膀,向校長鞠了一躬:“給您添麻煩了。” 校長笑著擺擺手:“這點事可算不上什麼麻煩,其他的事倒是有些麻煩。” 淳於原本隻是打個場麵話就帶著小弟撤退,聞言卻不自覺地站住:“其他的事?” 校長扶了扶眼鏡,鏡片反射的光線遮蔽了他的雙眼:“比如說餘敏同學她們。” 淳於的拳頭陡然攥緊,心中的驚駭被一覽無遺:“餘敏?” “別緊張,淳於同學”校長依然說得慢條斯理“年輕人嘛,心中一腔熱血我也是知道的,隻不過這點熱血夠不夠改變世界,就要看你以後經得住幾瓢冷水了。” “什麼意思?” “年輕人有熱血,有想法,這都是好事。隻不過我位置特殊,無法予以支持,但我也不會反對,你們想折騰就折騰去吧。也許你會比現在的老師們更適合管理學校呢?” “學生可以成為老師?” “這該是你自己去找的答案。” 淳於默不作聲,雙眼緊盯著這位神秘的校長,似乎想要看穿他鏡片下的盤算。 而校長顯得格外坦然,雙手往後背,空門大敞,對麵前的兩名學生完全不設防備。 他們僵持在這片沉默中。 直到…… “謎語人滾出哥譚!”寧爻歪在淳於肩上,睡得噴香,口水隨著含含糊糊的夢話滴落,沾濕了淳於的肩膀。 校長微微後仰,撤開一點距離:“看來這位夢遊的同學需要一張安穩的床,你帶他回寢室吧。宿管方麵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他會放你們進去的。” 話畢,校長便轉身施施然離去。 眼見校長走遠,淳於抖抖肩膀:“別裝了。” 寧爻睜開眼:“哥你怎麼才來啊,我還以為我要被怪物捶死了。” “那怪物哪去了?” “不知道,我記得這裡不讓跑,我就手腳並用在地上爬,那怪物剛追上來廣播就響了。然後它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攥住,再往後我就昏過去了,醒來就聽見你在和校長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淳於若有所思地望向廣播。 他記得校規上規定,走讀生接觸校外遊蕩人員才記大過,而走廊上奔跑居然會給予【消除】這麼嚴重的懲罰? 實在不合邏輯。 看來要更深入地理解規則,進入“高層”是很有必要的。 淳於對寧爻說:“今晚探險到此結束,咱們回去吧。明天我倆都各寫一份學生會申請書,再去探探孫奧的口風。” 寧爻滿臉絕望:“我也要寫?” 淳於:“多個人寫,機會也更大些。” 寧爻撓頭:“可我並不覺得加入學生會能有什麼實質上的改變。” 淳於:“今晚你也看到了,與雙喜公寓鬆散的人員架構不同,這所學校的階級結構異常堅固,憑我們學生的力量根本難以撼動,想要深入調查更是無從下手。那麼打不過就加入,先混入其中,積攢勢力,再自上而下進行改變就會輕鬆很多。” 寧爻:“可你加入了他們,你還會從學生的利益考慮嗎?” 淳於皺眉:“我本來就既不是老師也不是學生。” 寧爻:“所以你隻是想找到一個通關秘鑰,而非真正想改變這裡。” 淳於:“那是當然,我的目標就是找到怪談的核心角色,解救被困人類,然後撫平這個怪談故事而已。” 寧爻不再反駁,隻是順從地跟著淳於回到了寢室。 一路上他們也未再交流,各自都倔強地沉默著。 黎昕和許遂還興奮得睡不著,見兩位大哥回寢,圍著他倆好奇今晚的故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淳於不勝其煩,隨便扯了個借口便又出門晃悠了。 黎昕:“大哥好像有心事?” 許遂:“不如說給我們聽?” 寧爻失笑,但心情倒也晴朗起來。他一邊一個攬住舍友,問:“你們見過天空嗎?” 黎昕:“天空?” 許遂:“當然!” 寧爻搖搖頭:“不是學校裡這個昏黃的天,我是說真正的藍天。” 黎昕:“藍天?” 許遂:“我……從未見過,但我有藍天的記憶。” 寧爻追問:“從未見過又怎麼會有藍天的記憶?” 許遂緊緊皺眉,腦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瘋狂上湧:“我也說不清楚,就好像是,爸媽遺傳給我的回憶?” 黎昕補充:“還有炙熱的陽光。” 寧爻無語一秒:“你們家到底遺傳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給你倆?” 但他很快又略過了這個話題:“那麼,你們想親眼看看真正的藍天嗎?” 黎昕猶豫道:“可是,校規好像不太贊同我們看天,學生就該腳踏實地。” 寧爻抬頭:“可人怎麼能不看天呢?” 黎昕和許遂不自覺地追隨著寧爻的視線。 寧爻想要望天,可這裡的寢室裡是沒有窗戶的。 他們的視線共同匯聚在本應是窗戶的那麵墻上。 寧爻低吟:“朝聞道,夕死可矣。” 聽著寧爻輕聲的講述,黎昕和許遂的胸牌正悄然之間發生著轉變,他們的名字變得模糊,另外一個身份卻逐漸清晰:覺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