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笛在同樣的位置找到那棵植物,掰了一塊用衣服包好,恢復墳墓後,撐著腦袋坐在路邊等待程蝶夫婦的到來。 燈光透過粘稠的空氣照在鬱笛臉上,還沒等鬱笛招手,他們的車就停下了。 鬱笛理了理衣擺對又一次擺出打量神色的藍龍道:“可以帶……” “上車。”一旁的程蝶開口。 鬱笛跟藍龍都愣了一下。 “上車。”程蝶不耐煩地重復道。 鬱笛默默地拉開車門,推開湊過來的米寶,在腦海裡問係統:“程蝶怎麼怪怪的?” 係統沒有回應,大概是覺得這問題太弱智。 車子啟動,卻並不是向地下城的方向去,而是原地倒了個車,反而遠離了地下城。 鬱笛試探著問程蝶:“呃……你不打算回地下城了是嗎?” “嗯。”程蝶騰出一隻手揉了揉額頭,“你,嗯,以前,見過我沒有?” 得了,確認過眼神,是重生的人。 “何止見過啊。”鬱笛虛著眼睛道,“說說這次你有什麼計劃?” 程蝶從後視鏡瞥了一眼什麼都沒抱的鬱笛,有些不快地說:“之前的植物,你這次沒找到麼?” 鬱笛從兜裡掏出一個布包舉在眼前:“這不是麼。”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生活幾十年的物資,你跟我們一起吧。” “你想做什麼?” “哼……”程蝶冷笑一聲,沒再說話了。這次的藍龍也不像上次那樣健談,除了時不時擔憂地看一眼程蝶,就默默擺弄著手裡的蝴蝶刀。 鬱笛摟著趴在她懷裡的米寶,閉上眼睛假寐,實際上跟係統打聽程蝶的事情。 係統給鬱笛展示了一遝診斷證明,除了神經性頭痛以外,這家夥居然還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妄想癥以及躁鬱癥。 怪不得藍龍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鬱笛繼續翻看病歷,發覺程蝶的“妄想”中,居然有一些跟世界求救信息相吻合,還有一些並沒有發生過的事,或者在過去,或者在未來。 鬱笛有理由猜測,程蝶有可能不是精神病,而是不止一次重生,隻是大量不同的記憶碎片讓她的精神過載了,所以顯得極度神經質。 鬱笛覺得奇怪,既然世界有能力讓程蝶重生,為什麼不能讓其他人重生?一次次重啟,這文明總會有存活下來的時候。 係統沒有再理會她。 接下來的路程在沉默中度過,直到程蝶載著二人來到曾經的市區邊緣,兩棟房子之間,一座破敗的“公廁”麵前。 藍龍看起來比鬱笛還要震驚。 “老婆……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你我消失的補償金。” 藍龍非常蛋疼:“所以之前你哭著喊著跟我要錢,就拿來了這麼個玩意兒?” “小氣吧啦的,我是為了誰?”程蝶聞言踹了他小腿一腳,除了留下一些灰塵,倒沒什麼實際的傷害。 藍龍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抱著米寶可憐兮兮地看著程蝶:“那可是我們後半輩子的依仗啊!” “閉嘴!看!” 程蝶又踹了他一腳,走上前去,掀開“故障中”的牌子,卸下麵罩。那牌子下麵有一個不太明顯的虹膜識別器,程蝶將臉湊上去後,“滴”地一聲,公廁的門哢啦哢啦開始響。 響聲結束後,程蝶拉開了公廁最靠邊的一扇門,那隔間的地板居然變成了通向地下的樓梯。 藍龍可算不再嘰嘰歪歪了,他二度震驚地跟著程蝶走下地道,地道盡頭還有一扇裝有虹膜鎖的門,門後是一個簡易電梯,長長的扳手有四個檔位,看樣子這竟是四層的地下堡壘。 藍龍進了電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婆,咱倆的補償金,夠不夠用啊?” 程蝶注視著電梯下行的黑暗:“還有我們的房子跟跟所有的存款,和一筆我們還不起的貸款。” “……” “反正也不用還了。” 藍龍想了想,好像的確如此。 電梯嘎吱嘎吱地,很快來到了底層。不得不說,程蝶是個很有計劃的人。她將有限的資源集中在必要設施上,其餘東西都是能湊合就湊合。就像沒有裝備的空氣凈化係統,和底層的住處。 與其說是住處,不如說,是一個大約八十平米的,地窖。 角落裡有一平米左右的微生物培養室,比照微生物工廠的模式,在生產營養餅和凈化水。 其餘的空間則塞了兩張舊的彈簧床,一堆木板,和一堆亂七八糟什麼都有的雜物,像垃圾車傾倒的生活廢料似的。 “能用到的東西都在這兒了,省著點用。“程蝶揮了揮手,拉過藍龍,“這堆木板我看挺好的,你琢磨琢磨做點啥家具。鋸末給我收起來,我有用。” 藍龍點點頭,已經開始收拾了。他良好的生活習慣讓他無法忍受如此的雜亂。 她給藍龍安排好活計,指了指鬱笛:“你跟我來。” 鬱笛從善如流。 她覺得程蝶這麼會安排,自己是不是可以躺贏了? 程蝶帶她來到了位於二層的種植室,除了布局不大一樣,裡邊擺的東西卻跟言毓的實驗室裡差不多,就是簡陋一些。 程蝶這次好像是提前準備好了適合塊莖生芽的土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等著鬱笛的樣本。 鬱笛將樣本交給她,看著她忙來忙去,問道:“種出來之後呢?你打算做什麼?” 程蝶頓了頓,繼續鼓搗著溫濕儀,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你記得多少事情?” 鬱笛很想說,她知道很多,但說實在的,都不算數。她的記憶更類似於一種“模擬”,而非真實的過去。 於是她將上一次的經歷挑挑揀揀告訴了程蝶,程蝶認真聽完,蹙緊的眉毛終於放鬆了一些。 “你害怕麼?”她問。 鬱笛搖搖頭:“像做夢一樣。” “我覺得你太冷靜了,不像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 “或許吧。可我隻記得這麼多。” 程蝶笑了笑,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我不知道是一次、兩次,還是幾次。我不在乎了。” “如果在地下城待著注定不得善終,我為什麼還要往裡麵湊?” “人類不該待在地下,就像種子必定發芽、破土而出,否則就會腐爛、死亡。” 提示音響起,程蝶掏出手機,點開一個監控軟件的圖標,放大鏡頭,是個蹣跚的拾荒者,路過公廁,停下來休息。 “又不隻有地下城有人。地表上的人照樣有活下去的權利,而不是被當做垃圾丟出地下城,自生自滅。” “你跟我一樣,是有第二次機會的人。”程蝶目光沉沉地看著鬱笛,“我們一起,建立一個地上城,你說如何?” 鬱笛吞了下口水。 這程蝶,好像不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