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笛覺得程蝶的瘋病實在是不輕。可世界卻總是在被瘋子改寫走向。 程蝶將鬱笛關在了這個小小的密室,轉頭便將丙級城有人在跟悖逆裡外勾結的事情捅給了地下城高層。麵對甲級城突如其來的檢查,許多陷在隔離區內的悖逆成員被迫挾持了一批丙級城管理人,試圖威脅甲級城停止對他們的襲擊。 關坤才不在意這種程度的脅迫。 之前出了庇護所的事,為了預防以後再麵對同樣棘手的情況,他們建立了輸送機製,將關鍵的生產工廠都搬遷到了一處。外圍那些丙級城現在比以前甚至更加邊緣化了。對於甲乙環形地下城係統毫無用處的外圍“累贅”,最好全給他消失。 悖逆此舉,正中下懷。 他會啟動那幾個丙級城的自毀程序,讓悖逆那幫老鼠再也沒有明天。 艾麥拉不知道程蝶已經出賣了他們。她以為是過於頻繁的聯絡讓甲級城發現了什麼,他們才這麼做。她焦頭爛額地想從隔離區找一條路,把自己的人給救出來。可她沒等到救援的機會,反而等到了一場驚天的地震—— 關坤撤回所有駐守在外圍的人後,連續引爆了大陸南部邊緣的三十幾個丙級城。這樣體量的爆炸影響到了巨型地下洞穴係統,進而導致整個板塊的脫裂,滑落深海之中。 此刻,這世界的每一個人類,都能感受到來自大陸的痛苦和悲鳴。低隆的巨響有如龍嘯,劇烈顫動的地麵將無數存在於其中,或其上的東西擠壓撕裂,抑或扭曲爾後摧毀。 鬱笛待在那如骨灰盒般的地窖中,痛苦地捂上了臉。 這片大陸地質結構及其穩定,地震發生次數寥寥無幾,更別說如此強烈的級別,而這次,她甚至都無法站立。 她用膝蓋想都知道,一定是甲級城啟動了炸城代碼——和以前無數次的覆滅一樣。她還能做什麼?無力的感覺徹底占據了鬱笛的四肢和大腦。 她什麼都做不了了。 鬱笛蜷在地窖裡,五指張開,手掌緊緊貼著粗糙的地麵。 “你一定很痛吧。”她喃喃自語著,對這片異世界的大陸傾訴著遺言。“對不起,還是沒能完成你的求助。” “我太沒用了。” “太沒用了。” “對不起。” 她似乎對這片大陸的斷肢之痛產生了某種共鳴——她回到了自己瀕死之時,她漂浮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血液一點一點在地麵上乾涸。 忽地,她在腦海裡聽到了一個聲音。雖然那隻是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可不知為何,鬱笛瞬間便明白了那音節的意思—— “不。” 隨著那沉重音節的消散,鬱笛耳中炸開一聲尖嘯,隨即陷入了如洪水般湧來的信息流之中。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接收信息流,就已經被裹挾其中,站在這世界的角度,通過這世界的六識,見證這最後一次的事件線。 關坤啟動丙級城連鎖自毀程序後,大陸南部的巨型洞穴係統發生了垮塌。一波一波的震顫將原本堅固的結構徹底破壞,整個板塊的南部邊緣發生了斷裂,有的開始下沉,有的,則越飄越遠。 程蝶的新型堿瓜讓土壤汙染更加嚴重,久而久之,地下城的城體開始被逐漸腐蝕。在地表空氣質量達到人類能夠存活的標準之前,地下城就已經無法再使用了。人們像被迫出生的早產兒,還未做好準備,便要麵對一個殘酷的環境。 堿瓜覆蓋掉了整塊大陸,慢慢向下延伸,直至將大陸主體侵蝕透徹。越發脆弱的陸地,在幾千年裡,迅速地被海洋吞噬。 而當初脫離大陸,漂浮在海洋上的零星島嶼,卻順著洋流慢慢向全世界散去,成功地“停泊”在了突起的海底火山口,並逐漸與之合二為一。 在那最大的島嶼之上,幸存者,帶著半個初始品種的堿瓜種植園,活了下來。程蝶和藍龍遺留在洞穴裡的設備,隨著這一小塊大陸碎片,一起來到了這裡。 鬱笛隱約能在島上看上去十分破爛的“村落”中心,看見“桑原”兩個字。 “我......成功了?”鬱笛漸漸從意識海中脫出,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個逼仄的集裝箱裡了。因長期勞作而衰老病痛的身體漸漸恢復,滿是疤痕的粗糙雙手,也變得像以往一樣年輕。 “我成功了?!”鬱笛難以置信,有些不知所措地環顧這一無所有的廣闊識海。 “你成功了。”係統那聽不出語氣的聲音終於響起,鬱笛捂著嘴尖叫,興奮地在地上亂蹦。透明水波生起一層層漣漪,卻並不會濺起水滴。 “我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怎麼會成功呢?!” “大概,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係統無力吐槽道。 鬱笛忽然停止了手舞足蹈的行為。她盤腿坐在地上,抬起頭問:“我還可以檢索那個世界發生的事麼?” “你脫離那個世界的瞬間,求救信息包就已經被回收了。” “回收?為什麼?” “世界還需要用這些信息,去運作以後的事件線。” “......好吧。”鬱笛微微垂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隻是想看看......”想看看朋友們最終的結局,想看看那時候程蝶和藍龍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想看看悖逆最終延續下來了沒有,還想看看言林怎麼樣了...... “你怎麼就是學不會,”係統無情地批判道,“如果你總是帶著感情去查看事件線,會漏掉很多東西。” 鬱笛知道,係統說得對。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她可以關注他們,但他們始終,是與自己無關的。自己在他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從來都有最終目的,而這目的,也並不是他們。 她甚至和他們都不在一條時間線上。 她該要把他們放在身後,獨自前行,而不是帶著這些情感,最終成為無用的精神累贅。 “準備好了嗎?”係統忽然發問。 鬱笛搓了搓臉:“怎麼,這麼快就要送我走?” “不走,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麼?” 她斜覷著意識海那灰色的天空:“任務完成,就沒什麼獎勵給我麼?” 如果係統有身體,他大概會翻個白眼。就這奮鬥全靠當地土著的水平,還好意思要獎勵?但這麼實話實說,他怕打擊到鬱笛的自信心。經驗告訴他,當一個問題不好回答的時候,就用模棱兩可的話搪塞過去,對方會自己找到想要的解釋。 “你需要的,都已經給你了。” “啊?”鬱笛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你給什麼了?” “正在進入下一個世界,倒計時,五......” “哎!等等!!” “一!”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