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之殘(二十九)(1 / 1)

巖漿湧動之處,便是海底火山區。火山區中心部的水溫已經達到了可怕的六十三度,連科學院都隻是駐紮在外圍水溫較低的地方。   如果不穿防護服長時間暴露在高溫水中,烏魯就會產生電解質紊亂的癥狀,全身肌肉萎縮、失去自主行動能力,最終失去意識,可能連體蛋白都會發聲變性。   人話講:被燙抽抽了。   可以說,前往生命禁地火山區進行祭拜這個想法,隻有真正的信徒才會去實踐。   滁蘇一行似乎不是第一次做這事兒了,裝車的流程很是熟練。她給古福找到一件跟她款式相似的的防護服,穿起來頗有種情侶裝的感覺。   這種和心愛之人,為了共同信仰去冒險的行為,著實讓他有些激動。跟滁蘇在一起之前,他的生活按部就班、毫無波瀾,而之後卻仿佛觸碰到了另一個充滿新鮮事物的世界。   不安、刺激、令他著迷。   他們悄悄地行動,緊貼著細碎的沙礫,繞過科學院地駐地。目力所及之處,猩紅的巖漿如惡魔之眼,在黑暗種閃爍著渴望的光。   他們為了表達自己的虔誠,在防護服之外套上一件白色的披風——這是罪人的象征。滁蘇帶著古福遊在最前,跟在最後的四個烏魯則抱著祭品——一條巨大的鮃魚。   迦祿星的鮃魚,和鬱笛所熟知的不大一樣。它有著比目魚的臉、鯨鯊的體型、蝴蝶魚的鰭,和一口尖銳的多層牙齒。   它是自然海域之中相當高級的捕食者,長相威猛,但肉質極其難吃,在古代被烏魯們捕來當做供神的祭品。   但由於棲息地的破壞,現在想要抓到它,已經很難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到這麼大一條。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火山區外圍的巖石圈。噴湧的巖漿在海水的冷卻下,變成一塊塊猙獰的石筍,扭曲地攀爬在海底。細碎的氣泡從石縫中成串溢出,仿佛巖石在喘息。   即使隔著防護服,古福也能明顯感覺到不適。   “還要往裡走嗎?這裡足夠了吧!”   “繼續走!別怕!”滁蘇堅定地拉著他的手。   “我好熱……”   “堅持一下,就在前麵了。”   滁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幻,古福懷疑她已經脫力了。但身後的烏魯一聲不吭,甚至還扛著那麼大的祭品遊在後麵,他也不好臨陣脫逃,隻能咬著牙繼續上。   滁蘇所說的“前麵”,是指一個小型火山口。那裡的地下壓力不大,巖漿在進入海水的瞬間便會結成石塊掉落,蒸騰沸水範圍也僅限於火山口內部那一小圈,不會灼傷處於外圍的他們。   到了火山口後,滁蘇拉著古福來到側上方,等待後麵的烏魯擺祭品。   巨大的鮃魚被扭成一個半圓,放在火山口外圍。魚皮接觸地麵的瞬間,便響起刺啦一聲。滁蘇張開十肢,開始了第一聲吟唱。   祈禱的聲音與巖漿滾動之嘈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每過一個節點,恰恰好便會有小簇巖漿噴射而出,落在鮃魚屍體上,再滑落一旁。   古福仔細聽著,發覺這吟唱並非神諭,隻是單純在向神表忠心而已。   祈禱的唱詞冗長又無聊,再加上高水溫帶來的不適,古福開始有些焦慮。   終於,他們結束了祈禱,伸手一推,便將鮃魚扔進了火山口。   巨大的身軀瞬間被吞沒,火山像個饑餓已久的怪獸,三兩下便將它吃了個乾凈。   “結束了吧?”古福是真的受不了了。   “沒有。”滁蘇看著他,“再等等。”   “等什麼?”古福崩潰地拉住滁蘇,“我不行了,這兒太熱了……”   咚——咚——   火山口內傳來撞擊的聲音。   咚——咚——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仿佛在敲門。   古福住了口,低頭盯著火山口看。   嗡——   火山口內傳來長振,一次發聲,頻率變化無窮無盡。再一次,他聽懂了神之諭。   ............   “塗蘋!塗蘋!塗老師!!!”   火山區實驗場,科學院臨時基地內,塗蘋辦公室的門被砰砰砸響。   “什麼事?”塗蘋本來窩在椅子裡打盹,一個哆嗦出溜到了地板上。她的助手推開門:“有烏魯闖進火山區了!”   “啊?”塗蘋一愣,“是乾嘛的?護衛隊在嗎?”   “已經救回來了,隻是有個家夥身份有點特殊......”   塗蘋詢問地看著她。   “呃,是鬱笛的父親。”   塗蘋聞言,麻溜地掛起程序,跟助手去了大廳。鬱笛可是拜托過她,要她保證她父親的安全,現在人莫名其妙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她當然得去過問一下。   大廳裡,一排烏魯安安分分地落在原地,被守衛隊包圍著。旁邊的地板上扔了幾件防護服,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小設備。   “古福,”塗蘋徑直走向自己的目標,“你是古福吧?”   “我是......你是之前招待所的醫生嗎?”古福疑惑地看著塗蘋。   “呃,算是吧。”塗蘋忽略掉滁蘇警惕的眼神,對古福說,“你們跑火山區去乾嘛?那地方多危險啊!”   古福看了眼滁蘇:“我們隻是去......參觀一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塗蘋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是不是跟古神教的事有關?”   回答她的是沉默。   塗蘋也無語了:“上次放過你們,不悄悄在家裡待著,還敢到這裡來晃。這附近是科學院,我甚至可以用‘企圖攻擊’的理由,讓政府拘你們幾天,知不知道?”   滁蘇反駁道:“海底火山區並非政府劃定的禁入區域,你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還有,哪條規定說科學院附近不讓烏魯接近了?”   “政府是沒規定不讓你們找死。”塗蘋聽對方胡攪蠻纏,脾氣也上來了,“但拜托你死的時候死遠一點,別帶著別人一起。”   “同誌,你什麼態度!”滁蘇也來勁了。在單位裡,可從來沒有烏魯講話這樣難聽,動不動就咒人去死。“我們有船有防護服,在那裡好好的,是你們科學院的人用武器指著我們,強行帶我們來這兒,你現在說,是我們違法?還有天理嗎?”   塗蘋最不耐煩搭理愛跟她犟嘴的烏魯。   “你說得對。”她轉過身去,不看對方,直接對古福說,“我的一個朋友拜托我照看你,我會把你送回家去。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有人在意。希望你能好好保護自己,別再跟奇怪的人瞎混。”   古福垂眸,依舊一言不發。   塗蘋說話算話,以“誤闖”為理由,將他們送走了。怕鬱笛分心,這事兒便也沒告訴她。   雖然被科學院發現給抓了出去,但古神教依舊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祭品陷入火山口的剎那,那一段新誕生的神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