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感官限製的古福,仿佛來到一個新世界般無所適從。鬱笛將目前的情況解釋了一番,讓他適應一天,便要一同開始航行訓練。 “你恨我嗎?”這是他看到鬱笛後說的第一句話。 鬱笛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要恨你?” “我不知道。”古福有些迷茫,“我是壞人?我是幫兇?” “你隻是被蒙蔽了。”鬱笛拍拍他的觸手,“神諭那種東西,可是相當有迷惑性的。” “如果你認為神不存在,”古福並沒有躲開鬱笛的安撫,“那又為什麼要帶我們回去?” “這並不沖突。”鬱笛看著他,“難道你更願意待在這個地方,忍受一輩子的孤獨嗎?” 古福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 “不,我當然不願意。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是我?你為什麼選了我?這難道不是神的安排嗎? “我的生活因你的到來而改變,我本可以像其他烏魯一樣,普普通通地生活,普普通通地死去,而不是被剝奪感官,被關押這麼多年!” 鬱笛垂眸:“我又哪裡知道呢?” 她也本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剛經歷了社會毒打而已。死亡沒有成為她的終結,反而冒出來了一個係統。 “說不定,神的確存在。”鬱笛喃喃道,“你知道嗎?神諭中隱藏了兩份地圖,正是因為這兩份地圖,我們才找到了足夠的能源移民來這裡。” 古福的聲音有些不確定:“所以,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在謎底揭曉之前......或許神明就是最好的解答。” “我明白了。”古福淡淡地笑了笑,“神明給予吾等痛苦以區分,通往天國之民。原來,祭司說的話,是這個意思。” 鬱笛並不確定祭司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隻要古福他們別再整什麼幺蛾子就好。 吃過古神教的虧之後,烏魯政府決定不能過度信任民眾。於是在新家園建成後,他們加強了對非官方社團的監管,避免再有個別極端分子欺騙民眾,對社會穩定產生威脅。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進行飛行訓練的古福和滁蘇。 實際上,迦祿號停泊點附近五公裡的範圍內,他們都給攔了一道警戒網,不允許任何未經特別許可的烏魯進入其中。 而宇宙,似乎消停了下來,不再給這個種族製造任何災難。迦祿二星雖然空間緊俏,但食物礦物資源反而更豐富一些。烏魯們掌握著宇宙中不少先進文明的科技樹,也逐漸發生了蛻變。隨著時間的推移,鬱笛所能產出的資料越來越少。 除了日常訓練之外,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是因為無聊?不,是因為她發現了意識海的一個新“玩法”。 陸上觀測站所處的位置,雖然在海岸上,但並不完全與叢林隔絕。偶有不知名的昆蟲伏在窗外發出有規律的叫聲,聽得久了,那叫聲便莫名其妙地印在了鬱笛的記憶之中。當她沉入意識海尋找資料時,偶然看到了意識海中平靜水麵上不同尋常的起伏,恰好便跟隨著這種節律發生震顫。 當她找到發出動靜的那隻小蟲子後,對方的模樣,與意識海中鬱笛所讀取到的很是相似,隻不過體型稍小了一些,並且腹部缺少了兩塊絨毛。 觀察幾天後,鬱笛相當確認——那是一直正在求偶的雌蟲,而它所發出的聲音所表達的意思,便是呼喚雄蟲。 當這蟲子的叫聲發生變化,鬱笛再回到意識海中去讀取,又出現了一片花叢。她跟著那蟲子一路上了山丘,果然在一個狹小的山坳之中,找到了一模一樣的花叢。雌蟲找到一朵開得最燦爛的花,伏在上麵休息,鬱笛則摘了幾枝,不甚熟練地編了一個超大的花環,扛回去送給古福。 古福新奇地看著這花環,頂在頭上不肯摘下,直到枝葉枯萎斷裂,他才將它收進房內。 為了確認意識海這種讀取信息的能力究竟是不是真的,鬱笛拆掉了她一直戴著的傳聲器,讓古福說一些復雜的句子,她記下後再進入意識海進行解讀。她發現,隻要是具象化的東西,都能被相當準確地表達出來。 她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利用這種能力探索這顆星球。 她的記憶力在不斷的鍛煉中得到極大提升,甚至遠超過之前拚命往腦子裡塞知識的時候;她進入意識海的速度在變快;從聲音到光信號,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再到其他四感,她能讀取的信息越來越多。雖比不上上一個世界中信息包那種全方位的沉浸體驗,但也足夠她去了解“當下”的狀況了。 若不是人類的身體不容許,她都想試試能不能讀取電信號。 不過,太陽並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去揮霍。放置在原迦祿星星係附近的各個探測器傳回來的觀測數據表明,太陽的膨脹速度遠超鬱笛估計的水平,不需要九十年就能達到坍縮極限。 航行的時間越來越近,一旦離太陽距離最短的探測器失聯,他們就得啟程。鬱笛考慮了各種影響因素,一遍遍驗算方案,確認目標點位。 慕星似乎知道了些什麼,頻頻前來觀測站找她說話。古福表現得非常平靜,滁蘇卻有些焦慮。鬱笛不希望她給這次有去無回的航行帶來不必要的變數,便去找她認真談了談。對方居然是想帶走自己那同樣被監禁的家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也帶走其他的古神教徒。 鬱笛不知道她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對這次航行有什麼誤解......但秉著對對方敢於赴死的精神的尊重,她還是去找溝通者提了這件事。 沒想到溝通者們商議過後,同意了。 “這顆星球實在是太小了,監獄這種白白占用資源的地方,我們本就打算拆除,再把他們丟到岸上去。既然你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那就讓他們跟你們去吧。我們會公布處死他們的信息。” 鬱笛閉上嘴,點了點頭。 二號溝通者摘下通訊設備,輕輕朝她揮了揮觸手。鬱笛讀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祝你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