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人的星球(七)(1 / 1)

有了向導,鬱笛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她不必停下來確認方向,也不必時刻警惕所有的異常動靜。   地形明顯開始傾斜,不復之前的平坦。現在他們走幾步便可能會有被雜草遮蓋住的坑洞橫在腳下。   探路的木棍起了大作用,很多次幫鬱笛避免了崴腳的慘事。   在這樣的路上,棺材磕磕絆絆不太好拖拽,鳥人索性將它扛在了肩頭。   走著走著,鳥人停了下來,展開翅膀,似乎在感受什麼。   “怎麼了?”   “水。”鳥人指了指天空。   嗯?是要下雨麼?鬱笛抬頭看了看天,並沒有積雨雲的跡象。   鳥人堅持他的想法,鬱笛從善如流。   傍晚之前,他們找到了一個淺淺的小山洞。裡麵的味道很難聞,但好歹可以隔絕雨水。   天色漸暗,鬱笛在洞裡生起火,架了一些新鮮樹葉在上麵,用煙驅走了大部分的蟲子,也將洞內的潮氣腥臊掩蓋了一些。   不得不說,鳥人確實敏銳。此刻的空氣濕度,已經大到連鬱笛都能感受到差別了。   黑夜完全占有叢林後,第一聲悶雷終於轟下。   不到五分鐘,他們的洞口便如掛了水簾一般。   鬱笛連忙用凹陷的棺材碎片去接雨水,甚至還湊著稍稍洗了洗頭麵。   鳥人則是直接沖進了傾盆大雨之中,將自己沖刷得乾乾凈凈,才回到洞穴來,甩掉身上的水,盤腿坐在火旁。   金屬碗被放在火堆上,細小的氣泡漸漸冒出來。鳥人饒有興趣地數著泡泡,手裡擺弄他的打火器,一不留神,險些燒掉胸前的絨毛。   雨擊樹葉,與火堆劈啪,是最為助眠的動靜。   小小的洞穴被雨水隔絕成了一塊獨立的地盤。鬱笛裹著降落傘布,躺在棺材裡,打算先睡一覺。   極度放鬆的情況下,鬱笛的意識不由自主地飄向意識海。   那段第一人稱視角的記憶,若有若無地在播放。   記憶中的視角很低,處於視野最中央的多半都是成年人腹部到大腿的位置。   穿著白色製服的人進進出出,似乎對於觀察者的存在已經習以為常。   隻有一個女人在病床前停了下來,向記憶主人伸出了手。   她的手腕上係了一根紅繩,紅繩尾端是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木質龍形裝飾。   忽地那手鉗住記憶主人的脖子,記憶主人掙紮不得,眼前一陣模糊。   黑暗中,她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   “很抱歉,但您的女兒……還是早做準備吧。畢竟,咱們空間站資源有限。”   臉頰忽然傳來一絲細微的刺痛,鬱笛怔愣著醒來,捏死咬自己的蟲子。   雨停了,鳥人靠近洞外的位置,蜷縮著睡得正香。鬱笛坐起來,默默擺弄著同樣困倦的火堆,往裡添了幾根細枝。   夢裡的聲音,有些耳熟。   莫名的煩躁在鬱笛胸腔中亂撞,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片叢林裡了。   她必須想辦法找到空間站的發射臺。   清晨第一聲鳥鳴,喚醒天光。鬱笛滅掉火堆,收拾好降落傘布,叫醒了鳥人。   餓著肚子,鳥人不太想跋涉,便慢悠悠地在叢林裡行走,倒也采了些果實。   地勢越來越陡峭,但河流的歡鳴越來越清晰。鳥人帶鬱笛繞來繞去,走的是最安全的路線。   正午驕陽,沒有停止他們的腳步。見到河流時,粼粼波光閃耀勝過星辰,鬱笛不得不瞇著眼睛,才能看清河流的模樣。   灰色的。   這些奔騰的、灰色的河水,呼嘯著往西南方去,散發出一股難以名狀的腥味。   鳥人似乎不太想靠近這河流,隻遠遠地站著,便停了下來。   鬱笛想要朝河流走,還被他拉住小臂:“不能喝。”   鳥人吐出舌頭,做出一個死亡的表情。   河水不能喝?鬱笛忽地想起這星球紅綠相間的海洋。是被汙染了嗎?   她向鳥人保證自己不會喝河裡的水,鳥人才放她過去,自己遠遠地看著。   剛下過雨,水位比較高。河邊的亂石生了苔蘚,濕滑無比。   這些苔蘚並不全是鬱笛熟悉的模樣,而是黑一塊紫一塊,像瘀斑一樣,長在小河灘上。   在這種地方滑倒,很可能會直接把腦袋磕個窟窿。   鬱笛打起萬分小心,一點一點探下身,用碗取了一小捧河水上來。   肉眼可見的,河水內飄浮著成片的不知名藻類,它們的細胞結構極其巨大,對著太陽光,能很清楚地被肉眼所見。   除了這些看起來十分兇惡的藻類,就這麼一小捧河水,裡麵待著不下五六種小型昆蟲。   這些昆蟲的長相非常令人困惑……都有翅膀,卻各不相同。   其中最大的一隻,體型差不多和普通的伊蚊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它沒有翅膀,反而長了三雙扇子似的長腳。   最小的則同水藻細胞大不了多少,它反而是長了細細的翅膀,長橢圓兩端變尖,像蜻蜓。   看得見的就有這麼多,更別說看不見的了。這種質地的水,若是放在顯微鏡下看,怕是光細菌一項,都要登記個半天。   這可是湍急的河水呀!居然這麼“臟”,怪不得腥氣如此之重。   鬱笛隻好把它倒掉。   “走?”   鳥人欣慰地看著鬱笛回頭,詢問地看著她,似乎在問接下來要去哪裡。   鬱笛兩下望了望,指著上遊的方向:“走。”   最開始,鬱笛的想法是找到海洋。她從高空下望時所見,最明顯有異常的東西就是海洋。   但現在,姑且不論這片叢林裡如同大雜燴一般的基因池,河流這個樣子,問題根本一定在上遊。   想到這兒,鬱笛心底掩藏已久的疑問,不由得溢上心頭。   真的隻是因為進化樹不同,所以這個星球上的動物才看起來如此特異嗎?   她看著鳥人身後時不時展開以保持平衡的翅膀。   似乎所有物種都有著某種鬱笛熟悉的特征,雜糅起來,卻成了四不像。   百年前的核戰爭……鬱笛想到了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猜測。   會不會,是生殖隔離出了問題?   馬臉兔、豬頭狐貍,長吻黑紋鼬,還有鳥人。   亂七八糟的特質同時出現在一個物種身上,若非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鬱笛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