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妙手書生未曾死絕,那這函穀碑林之中,便還剩下了十三人。 想要殺人不是難事,但如何將人徹底殺絕,卻是一個問題。 蘇無恙開口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該如何離開此處。” 不明疑惑道:“蘇施主何出此言?小僧等人來此已有一個時辰,並無異變發生,想必這亭中的危險已然不存,又談何想辦法離開?” 蘇無恙搖了搖頭:“你們可以一試。” 這種事情,自是武千軍一馬當先。 武千軍邊走邊道:“蘇兄弟,我看你是糊塗了,這破亭子還不是想走便走嗎?” 他邁著步子向外走去,眼見便要走出了葬仙亭。 突然,亭邊的石碑梵文一閃,武千軍竟毫不猶豫地折返回來。 待走到蘇無恙身邊時,武千軍目中的蒙昧方才漸漸散去。 他看向蘇無恙,笑道:“蘇兄弟,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我們也該離開這鬼地方了吧。” 蘇無恙點點頭:“武兄,你打頭陣。” 於是,方才那去而復返的一幕便再次發生了。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什麼。 武千軍看著麵色古怪的眾人,更是滿腦子的疑惑。 司慕雪皺著眉頭道:“這古亭,似乎能讓人忘記‘離開’一事。” 躲在遠處的黎夢開口道:“說不定是什麼幻術。” 司慕雪冷冰冰道:“你閉嘴,再說話便割了你的舌頭。” 這般冷漠的話語,嚇得黎夢泫然欲泣,可憐兮兮地看著蘇無恙。 蘇無恙視若無睹,這個女人打的什麼主意,用腳指頭想想便知道了。方才若是司慕雪不開口,要割黎夢舌頭的便是他了。 “知見障。” 一聲略有遲疑的聲音打斷了蘇無恙的沉思。 見眾人眼神疑惑,不明猶豫著開口道:“知見障又名所知障,是因為對法界實相正理的無知,導致無法證知法界的真實相,無法證知一切法的根源,所在眾人眼前形成的偽像。” 蘇無恙摸了摸額頭,最終道:“和尚,說人話。” “知見障並非幻術,而是對認知的改變。就如眾生飲水,本是正理,但在知見障之下,水飲眾生或許便會成為正理。” 蘇無恙若有所思,若按不明所說,知見障顯然不是一門幻術那般簡單。 他回憶起自己在青闕那探知到的部分記憶。 當年青闕躊躇滿誌來到函穀碑林,本是想尋至寶求突破,卻在這碑林之中被人重傷,逃入了這古亭中。垂死之際,青闕想要離開此處回歸天庭,卻發現被困於此。直到臨死前,青闕似乎才發現了離開的辦法。後來獨留一縷殘音,凝聚仙域,畫地為牢,便再無離去的可能了。 隻可惜,青闕的記憶裡,並無離開此處的具體辦法。 蘇無恙踱步向前,走向葬仙亭的出口。 一如武千軍那般,就在他將要離開之時,那石碑之上的梵文又是一閃。 蘇無恙頓時便如武千軍一般,不自覺地折返而回。 自然而然,仿佛本該如此。 但這一次,識海之內,【洞世之瞳】放出了明光。 蘇無恙突然驚覺,自己等人在這葬仙亭中,竟一次又一次忽略了這座石碑。 蘇無恙強忍著內心的排斥感,一步步走向了石碑。 仔細看去,那石碑的材質色澤,分明與函穀碑林中的石碑大有不同。 碑身之上,唯有一字。 蘇無恙認得一些梵文,輕聲讀了出來:“囿。” 囿於一隅,不可出也。 看來,這石碑便是這葬仙亭困人於此的罪魁禍首了。 梵文、隻困不殺,看來真如不明所言,乃是佛門高人的手段。 隻是,即便找到了元兇,又該如何破解呢? 蘇無恙心中一動,一根不起眼的葦桿出現在手中。 還未等他有何動作,便聽到了不明的一聲驚呼。 這和尚少有的變了顏色,眼中滿是虔誠與炙熱之色:“好濃鬱的佛力,光是看見此物,我便仿佛聽見有祖師傳法之聲。有一尊大佛,立於無生弱水之前,靠著這一根葦桿渡江!” 蘇無恙催動【洞世之瞳】,最終搖了搖頭,他什麼也沒看到。 他看了眼這滿眼炙熱的和尚,無奈道:“不明大師,你可知此物來路?” 不明搖了搖頭,隨後猶豫道:“此物……極可能是祖師達摩當初渡江的那一根葦桿!” “不過,我寺主持曾言,當初達摩祖師早已證得大菩薩果位,此世又哪裡有江河能攔住祖師。這一葦渡江,所說的乃是心障。至於是真是假,小僧便不得而知了。” 說到本門祖師,這一向惜命而寡言的和尚,難得露出了滿臉的崇拜之色。 蘇無恙突然想起一事,禪宗初祖達摩祖師的舍利,似乎便供奉在空相寺內。(注1) “和尚,你可有辦法使用這葦桿?破了這知見障。”蘇無恙目光灼灼。 不明猶豫道:“小僧……可以一試。” 既如此,蘇無恙便毫不猶豫地將這似乎無比珍貴的葦桿交到了不明手中。 “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了四大五陰,本空無我;了見自心起用,有二種差別。雲何為二?一者‘凈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二者‘染心’。此二種心,法界自然,本來俱有……”(注2) 不明和尚閉目盤膝,莊嚴的誦經聲隨之響起,一時之間,眾人隻覺得心頭明亮,靈臺清凈。 不明手中,那平平無奇的葦桿,隨著不明一同吟誦起來。 於是,那矗立於此不知多少歲月的石碑,竟也響起了陣陣梵音。 二者似乎並不同源,反而互相排斥,似要爭出個強弱來。 忽而,葦桿之上,浮現出了一位模糊不清的麻衣老僧,麵帶慈悲,口中輕吟: “咄!” 石碑之上的梵音戛然而止。 冥冥之中,眾人分明感覺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似乎被打開了。 武千軍率先向前,毫無阻礙地走出了葬仙亭。 不明眼中閃過幾分不舍之色,終究還是將葦桿交到了蘇無恙手中。 蘇無恙笑了笑,抬手將葦桿遞給了不明:“和尚,此次能夠脫困多虧了你,這葦桿便送你了。” 他自能看出,這葦桿對出家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寶物,遑論不明還是正經的達摩祖師嫡傳。 不明雖對這葦桿十分眼饞,但還是堅決搖頭道:“不可,蘇施主,這本是你的寶物,貧僧不能接受。” “那你便先拿著參悟,改日還我。” 說罷,蘇無恙隨手便將這葦桿一拋,不明急忙將之接到了手中。 正在眾人打算盡快離開這葬仙亭時,異變突生。 那座刻著梵文的石碑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隨即而來的便是地脈翻湧,大地竟也止不住地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