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城門被破之後,靈寶城便徹底亂了。 許多百姓瘋一般地逃出靈寶,沖向了逃往郡城的道路。 但是,當百姓們來到百裡之外,欲要離開之時,一道漆黑的屏障卻出現了。 有人不顧一切地沖向屏障,一瞬間便化為了膿水,被屏障吸收殆盡。 一次次不信邪地嘗試,換來的是一次次不變的死亡。 直到有化境期高手死在了屏障下,人們才停止了嘗試。 但是,許多人依然不願離開。 即便是在病入膏肓時露宿荒野,許多人也不願再回到那座城了。 眾人不知,名為絕望的氣息,已悄然從靈寶城內,跟隨到了此地。 ----------------- 不遠之處,一老一少牽著毛驢,不緩不慢地向前走著。 老仆身形矯健,顯然是武學高深的高手。 少年雖然身形略顯孱弱,但明明在低頭看著手中的書籍,卻能輕易避開地上的砂石土礫。 老仆看著遠方,輕聲道:“少爺,快到靈寶城了。” 以二人的腳程,天黑之前當能回到府中,吃口熱飯。 一旁的儒衫少年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將手中的書籍放入了毛驢背著的行囊裡。 他望著眼前,那裡青山綠水,風景明秀。 少年的眉頭卻稍稍皺了起來。 “福伯,前麵給我的感覺,不太對。” 少年功名在身,自有國運庇佑,對異常的感知遠勝常人。 福伯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 “少爺……您在這裡等著,我先上前看看。” 竇子青搖了搖頭:“福伯,若是真有危險,我獨自在這反而更危險。” 於是,二人並肩向前行去。 似是穿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二人不過向前走了數十步,麵前的一切卻陡然發生了變化。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官道之上,數不清的百姓散落在四處,咳嗽聲、哭泣聲、哀嚎聲、痛呼聲不絕於耳。 不遠的地方,許多病死之人的屍體被擺在了一起,在陽光下開始腐爛發臭。 這!!! 福伯瞪大了雙眼,目中滿是駭然。 竇子青同樣心中震驚,看著這饑殍遍野的模樣,他心中已有明悟: 靈寶城,遭災了! 靠著一份乾糧,竇子青從一個災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福伯聞言心急如焚:“少爺,老爺恐怕出事了,我們必須盡快回去!” 竇子青點了點頭:“要回去,但還有一件事要做。” 沒等福伯發問,他便掏出了身上剩下的乾糧,似乎大發善心,欲要分發給百姓。 一道道貪婪的目光聚集到了竇子青的身上。 終於,一聲大聲的叫聲傳來:“我認出他了,他是狗縣尊的兒子!鄉親們打死他,給家人報仇!” 百姓們躍躍欲試之時,竇子青的麵上卻無幾分慌亂。 “福伯。” 老仆點了點頭,向前一踏,三兩步便到了聲音的來處,一把拎出一個凝血期的男子。 此人說話中氣十足,原來是因為有些修為在身。 福伯看向竇子青,見其點了點頭,便一掌拍向了開口男子。 化境期的力量宣泄而出,那男子甚至來不及求饒,便已倒在了地上。 那男子的屍體宛若一灘爛泥,一身血肉筋骨,竟都被化境的恐怖力量摧毀。 如此恐怖的一幕,頓時嚇退了那些心懷歹意之人。 竇子青環顧周遭,突然舉起一枚令牌高聲道:“我乃鎮災特使!刺史大人派我先行回歸安撫百姓,賑災隊伍不日便將到達!除瘟之法已在我手中,此間百姓,莫要在此逗留,速速回城!” “福伯,不能任由百姓在此自生自滅。你留在此地,護送百姓回城。有作亂者,皆可殺!” 說罷,竇子青取出了一張符籙,貼於足上。 這張臨行前父親贈予保命的神行符,未成想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望著竇子青離去的身影,許多的百姓眼中,燃起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 ----------------- 穿過無人值守的城門,行過荒涼清冷的街道,竇子青終於回到了靈寶城縣衙。 此時的靈寶縣衙早已沒了平日的喧囂,不少官吏皆已病倒,唯獨一些有修為在身的,還能撐到現在。 竇縣尊坐於堂上,麵色灰敗。 當日殊死一搏,他差點落得個身死的下場,若不是有國運庇佑,此時怕是已染疫身亡了。 “縣尊大人,若再這樣下去,離滿城皆亡便不遠了!”主簿一臉的著急。 竇縣尊嘆道:“靈寶之劫,罪在於我。” 眾官吏見竇縣尊如此頹廢,心中都升起了一股無力。 難道真要與靈寶城同亡於此了嗎? “父親!” 竇子青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眾人望去,竟是縣尊公子回來了。 竇縣尊見到愛子,目中滿是痛惜與懊悔:“子青?你怎在此時回來了?你不該回來的!” 竇子青堅決搖頭道:“不!是孩兒回來的太遲了。” “癡兒……這靈寶城,已經沒有生機了。” 竇子青看著從未如此絕望過的父親,心知此時不是勸慰的時候。 “父親……縣尊大人,竇子青請掌靈寶大印!”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盡皆嘩然。 竇縣尊想也沒想便拒絕了:“不可。你年紀尚輕,又怎能把握如此亂局?” 此時若是將大印交給竇子青,無異於將靈寶城城滅的責任交給了他,若是事有不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竇子青此生仕途無望。 竇子青反問:“父親可有破局之策?” 見父親默然不語,竇子青不再勸說,開口道: “劉主簿,你以官府名義,且去募集不易染病的武人修者,城中亂局需要他們協力!” 劉主簿看了看左右,竟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來,領命稱是。 “朱縣尉,你統領還有一戰之力城衛軍,集中有修為在身的好手,迅速在城東處清理出一塊區域!剿滅其中所有的疫鬼。” 朱縣尉猶豫道:“可是其他地方……” “顧不得那麼多了!此時若是再去顧及全城,無異於自取滅亡。迅速整頓城東,將剩餘百姓安頓在那才是正道。” 說罷,竇子青不再管朱縣尉是否答應,便轉身看向了張縣丞。 “張縣丞,待劉主簿整頓好人手,你便帶他們到富戶大家之中,將大夫全給我請回來。若有不從,可與朱縣尉聯手,捉拿下獄!” …… 一個又一個的命令傳下,官吏們竟紛紛領命,不以為杵。 待到最後,堂中僅餘竇家父子二人。 竇縣尊望著目光堅定的兒子,突然似滿足似釋然地嘆了口氣。 一枚大印從袖中飛出,落到了竇子青的手上。 竇子青看了看手中的大印,突然將之拋給了父親。 “父親大人,你才是靈寶城的父母官。” 言罷,竇子青整了整儒衫,徑直向城東而去。 寂靜的堂中,這位靈寶城的父母官沉默了許久,而後站起身來,將一旁的烏紗帽,戴到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