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萬家燈火(1 / 1)

神代的末路 月見空宇 13609 字 2024-03-17

等西卡羅爾再次醒來,他還是在這片埋骨地的那盞火前。他一直都提著燈站在原地作勢要走。但是區別肯定是有的,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了武裝。改變是全方位的:原先空無一物的右側肩甲上點上了三顆和左邊對稱的赤紅寶石。從軀乾延伸出的華麗下擺雖然不甚花哨,但是和西卡羅爾頭發顏色相同——是枯藍色,末端則是紅色的一圈花邊。那下擺從右側分開,兩側分別有著太陽的紋飾。雙臂和軀乾的前側連接處有著兩個鏤空的日輪,像是易碎的藝術品。整個胸甲和腹甲都是用一整塊紮卡所量身打造的,不僅將肌肉的輪廓顯露出來,更是具備了極強的防禦性能。   “這……”充盈的力量流動於西卡羅爾的體內,他記得的為數不多的畫麵之一就是他沖破了雲層,伸手去摘星辰。當他摘到那星辰的那一刻,他就醒來了。   “契合度如何?”身後傳來了赫斯提亞的聲音。   “啊!嗯……還好。不對,什麼契合度?”被突然出現的赫斯提亞嚇了一跳的西卡羅爾有些語無倫次,混亂了一會才找回自己正常的節奏。   “我可是放下了灶神祭的一切布置過來看你和我那盞燈火的契合度。這個反應是否……”   “啊,對不起,十分對不起。但是……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啊。”西卡羅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放下過這盞提燈?”   “嗯。”   “還順帶放了把火呢。”即使是赫斯提亞這樣的性子也難免心中有些怒氣。   “額……我……”西卡羅爾剛想辯解什麼,但是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就明白了。”   “噫,嗯。”他一直這樣咿咿啊啊地發出一些表達他在聽的響動,但是這實則是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緩解他的尷尬。   這很不像他,但又確實是他。赫斯提亞是他為數不多應付不過來的,可能是她一直都和西卡羅爾保持著這樣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有關,但更多地是因為她代替了西卡羅爾心中的“母親”這個形象——而且她的形象和生活需要無關,更多的是心中的一種依靠。   對於母親,西卡羅爾是盲目中帶著崇敬的;對於父親?他的心中隻有一股無名的火。就算代替這個職責的人高尚如艾普斯也難免被遷怒。   “梳理一下事件發生的時間,你就會發現——就算你已經深陷幻境,隻要你拿起提燈,那些心象就不會找上你。那是個護身符,也是我爐灶之火的一道投影。我一度以為你會很安全,但是……你就是更喜歡你的陽炎對嗎?”   “自己的東西,用起來肯定更舒服吧。”西卡羅爾還在嘴硬。   “那你自己的陽炎能不能強過我這束小火苗呢?”   赫斯提亞吹了口氣,數以千計的,帶著暖人溫度的火之精靈掌中懷抱著各個家庭的記憶和回憶作成的球體從她的身後飛出。它們歡笑著,興奮著,揮舞著自己那比丘比特的翅膀還要短小的火焰構築的透明羽翼飛翔在這片埋骨的聖堂中。   “讓我看看哪一個是理應被遺忘名字的僭主——勒托的家庭之火。”   “勒托?”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熟悉,這是他母親的名字。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陌生,他甚至無法回憶起她的麵容,她的性格,她所做的事,她對他的意義。就像一塊空有名字的墓碑,其下埋葬的隻是帶著這個空名的屍骸罷了。   “我怎麼隻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個怎樣的人我都不記得了。”   “容貌呢?”   “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我見過我弟弟幾麵,但是……她,我連見她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抹除得挺乾凈的,那我就放心了。”   西卡羅爾疑惑的看著麵前的這位女神,顫抖、迷茫、不知所以。赫斯提亞輕輕地抱住了他:“這是你媽媽的建議,也是她的遺囑。你一定不知道她臨終前對艾普斯說了什麼吧?”   “我……不知道。”這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但是西卡羅爾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感受到些許的拘謹和手足無措,他全身心都在為那個事實做準備。   “她希望你忘掉之前的一切,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但是……可能無人能保證這一點,我們隻能將你的記憶抹除在你意識的渦流中。就像正常的遺忘,但是快了許多。就算再刻骨銘心的記憶在冥界的忘川勒特的洗禮下也會消散的。”   “為什麼?”   “你知道你當時身上有多少名為‘期許’或是‘厭惡’的詛咒嗎?隻有消除那些根源,你才能暫時地正常生活。而且,你是半神,就算是那一小瓶勒特之水的沐浴也隻能讓你忘記你的媽媽和弟弟。”   “但你們還是讓我走到了這一步,走到了這裡。”   “是的。這是命運使然。你見過克羅托了,不是嗎?”赫斯提亞鬆開了懷抱。   “幾乎每個烏爾斯人都將自己的失敗和失意歸咎於命運,但是我從沒聽說除開賭徒之外的人將自己的成功稱作‘命運使然’的。”   “你知道普羅米修斯嗎?”   “第一位先知,盜火者?都是他。我當然知道普羅米修斯。”   “他窮盡自己的為神之身,玉座之智都沒能完全地找到抗擊命運的法門。他隻得出了一個結論——所謂‘命運’,一開始是不存在的。但是當眾人的決定推動了這名為歷史的巨輪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應該是絕大多數時間內名為‘命運’的,源自人類決定的大手一直在推動著這巨輪向前推進。隻有極少數情況下有人或是直接;或是間接地操縱著這巨輪免遭毀滅的真正命運。”   “他窮盡自己的完全之智就推導出了這個?”   “其實這要歸根到一個眾神所做的可悲決定——製作潘多拉和那個魔盒。”   “這個故事我聽過,講的是我那個爹為了報復擁有火種的人類,命令火神赫菲斯托斯製作了一個女人,也就是潘多拉,並將所有在人間黑暗時代收集到的災難的縮影放在一個匣子裡並且交給了她。雅典娜女神於心不忍,將希望放在了匣子的最裡端藏住了。當潘多拉吸引了普羅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並嫁給她後,潘多拉因為好奇心將那盒子打開,並從中放出了無盡的災難。但是希望沒來得及飛出來就被驚慌失措的潘多拉關上了。是這樣嗎?”   “嗯,沒錯。從那之後,普羅米修斯就開始推演命運,直到命運三女神降生,他被吊在山崖上每天被宙斯所派遣的鷹啄食內臟才結束。”赫斯提亞補充了一點。   “不過他的內臟每天都會長出。所以直到他被赫拉克勒斯解救,普羅米修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承受著這樣的痛苦。”   “勒托作為一個母親的自私我和艾普斯都看在眼裡。但是既然這份命運選擇了你,你必須踐行它,且要從中找到破解之法。”   “這擎天的重擔什麼時候落在我的身上了?”   “既是它找到了你,也是你接納了它。我不清楚你在心象中乾了什麼,但是我很明白——你的那份陽炎從未如此耀眼。”   “原來如此。既懷擎天之力,豈可俯身為螻蟻?”西卡羅爾嘆了口氣,“我能看看那份屬於我家庭的爐火嗎?”   “當然,無論你今天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向你敞開觀測它的途徑。”   那群剛剛一直在旁邊漂浮著的火之精靈中竄出來了一個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小家夥。它飛至西卡羅爾身前,將懷中抱著的那顆溫潤的紅色球體放在了他的手掌中。   令人驚疑地,沒什麼感覺。西卡羅爾連溫度都沒感覺到,那球體就沒入了他的手掌,連形體都消失不見。   “這,真的有效果嗎?”   “慢慢來,它會在你的意識深處埋下一些種子,當時機就會出現在你的回憶中。”   “要是情況危急呢?”   “所以要盡快消化。”   “好吧。”西卡羅爾想到了什麼,“你一開始說是來看我和什麼東西的契合度,是什麼意思?”   “那盞火,萬家燈火。”赫斯提亞指向不遠處的那束曾經吸引過我注意力的祭壇上的燈盞。   “要說我有聖物和象征,可能就隻有它了。”赫斯提亞頓了頓,道,“而它如今是你的了。”   “我懂了,你是覺得我還不夠強。”   “當然,這樣是最穩妥的。”   “明白了。”西卡羅爾清晰地知道,剛剛馴服了陽炎的他還不足以應對自己那位久居玉座的父親。   “把你的火逼出來,看看它們相不相容。”   西卡羅爾剛剛凝神吐息,赫斯提亞就攔住了他:“不是現在,等我展開我神之核中的神殿吧。”   歌聲響起。   西卡羅爾聽過這首歌,剛聽過不久,歌頌灶神的博愛胸懷和寬仁之舉的敘事長詩唱出來後大抵就是這樣。它的旋律簡單,但是富有變化,旋回、悠長。和弦粘合在一起,給人一種溫馨而美好的聽覺體驗。幾種不同樂器的協奏配合而成的和聲部分宏偉嘹亮,聖潔而不可侵犯。那些外形酷似幼童的火之精靈在空中盤旋,他們扇出的紅色軌跡和暖風逐漸構築起了立柱和墻壁,最後圍繞著祭壇上的那盞燈火組合為了一間華光滿堂的正廳。   幾株長青的藤蔓纏繞著墻根,向上攀爬,最後沒入穹頂的縫隙中消失不見。太陽的光輝映照在那盞燈火上,不僅沒有蓋過它的光芒,還給它鍍上了一層金光。但無論是它,還是潔白的大理石和摻雜著些許雜質的花崗巖組成的精心打磨的映射陽光的外墻,巧奪天工的壁畫,琳瑯滿目的各色光點和飛翔在空中和光球,廳外氣勢恢宏的聖火祭壇,和在整片神殿最中央俯瞰著這片建築中的一切的、那高聳入雲的由象牙和白銀所打造的赫斯提亞造像相比,都像是陪襯。   西卡羅爾動用自己的神之瞳,將自己的視角調整到了極為刁鉆的角度才一覽這神殿的全貌。相比之下,剛剛立足的那座座不知是原型還是模仿的神殿就顯得那麼普通。   “現在可以動手了。”赫斯提亞微笑道。   “在這裡是否有點?”西卡羅爾有一絲遲疑。   “這可是我的心象,我的殿堂——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放心大膽地去做吧。”   “是。”西卡羅爾伸出右手,深吸一口氣,“薪柴,火焰,灰燼!”   一道火舌從手掌射出,直奔那祭壇。   單從視覺效果來看,兩者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西卡羅爾的陽炎張牙舞爪、上下翻騰,動不動就伸出自己的外焰試探對方。而反觀那立於祭壇之上的家庭爐火,一直在避讓,甚至搖搖欲墜——但是它的光芒從來都沒有黯淡半分。   “那就給你加點壓吧。”   火焰升騰,西卡羅爾的周圍在一瞬間變成了赤紅的地獄。那些陽炎隨著他的心意化為了一卷烈焰風暴,圍繞上了那盞爐火。   “侵襲。”   隨著這聲號令響起,那熊熊燃燒的烈火縮緊了包圍,隨即湧了上去想要一股腦地將那盞火化為自己的養分。   聲勢浩大,但是無用。   那盞象征著烏爾斯數以萬計家庭的燈火仍舊是靜靜地燃燒,它那金黃色的外焰對上赤紅的陽炎,兩者相交之處涇渭分明,赫斯提亞看得真切。   西卡羅爾閉上了眼睛,還想進一步驅動自己的火。   “你知道這個國家為什麼會落入我這樣一個女性的手裡嗎?是權謀,是人脈,是能力,是軍隊,還是別的準備?錯了,拉索爾。母親能贏下這次牌局,是時機,一個給有準備的人的時機。”   “西卡羅爾,你呢?你是否有不同的見解?”   “我覺得,是希望吧。我和弟弟給予了他們一個可供期盼的未來。”   “你過於懷柔了,我教過你的,西卡羅爾。你們想要在我的手中接過這份重擔,上述我奪權的四點準備和你們想要守住這位置的要求是共通的。唯一不同的是你們不再需要趁虛而入了。”   問題各有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樣的——勒托是為了培養她兩個孩子對於政治的敏感性。如何利用拉卡奇斯公民大會的機製來從中牟利,如何防備意見向左的政敵……這些常規的東西。或是些不同的東西……比如今天的提問。   但是,這是西卡羅爾從那一夜後第一次見到勒托,他記起來了一些東西。從他記事時起,他的母親永遠都是在處理各式事務,為了保住自己的戰果而行動,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寥寥無幾。每次她回家,都會將他和弟弟聚在一起,交代他們一些事,讓他們考量一些簡單的,或是她已經做出決定的事,當做題目來鍛煉他們。拉索爾對此很熱衷,但是西卡羅爾並不感冒。不過這個場景,這個問題,西卡羅爾的記憶告訴他接下來是罕有的家庭聚餐。   這裡提問的勒托麵容還不甚清晰,因為西卡羅爾的心象還沒有將她母親的容貌還原並進行美化。   陽炎不能再前進一步,西卡羅爾睜開眼睛,但是陽炎並沒有變本加厲地猛攻,反而是在他的號令下隻是緩緩托起了那整個祭壇,不過連一個棱角都沒有燒焦。   那涇渭分明的火焰交匯之處變得模糊不清了。   “哥哥,開飯了。我們一起感謝灶神吧。”拉索爾早已經迫不及待了。   “媽媽還沒到呢。”西卡羅爾說到。   “母親大人一直都沒有時間,根據那些下人的說法,今天她的行程表安排也是滿的。”   “媽媽她……不是壞人。”   “哥哥你在說什麼呢?”   “今天我聽說仆役有人說外界許多人對於一個女子奪權表示不可思議並且認為這是城邦的恥辱。”   “那隻是一些失敗者或是空有傳統的迂腐老兒仗著拉卡奇斯現有的體係放出的狂言罷了。哥哥不用在意。再者說,這裡還不是有我們嗎?”   “我明明記得媽媽很討厭父親,但是為什麼她會用父親宙斯的名號來讓我們行動的變得合理呢?”   “這個問題有點難哦,哥哥。這一桌子都沒香味了。”   “你們在說什麼呢?”   “啊,媽媽!?”拉索爾坐的位置讓他第一看到了身著混色佩普羅斯的勒托。   “今天我來陪一下我們的小太陽和小月亮。”她今天尤為不一樣。自從她由於未婚先孕被自己的祖國斯巴達放逐自己的家庭摒棄,來到拉卡奇斯後,她幾乎沒有笑容。生活的重擔幾乎壓垮了她。隻有她母親給她留下的一筆資產和四麵漏風的房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在那個預言到來前,為了兩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付出了太多。原先少女的笑顏早已變成了一個政治家和投機者的撲克臉。   但是現在,她對他的兩個兒子不再是一副嚴母的姿態。   “好了,開飯嘍!”   她率先擺出了向神靈祈禱的手勢,閉目默念一番,然後睜開眼睛。西卡羅爾終於看清了自己母親的容貌。   她的肌膚已經不似少女時期那麼吹彈可破,但是仍舊潔白。時光奪走了她的清純,但是也給予了她一種成熟女人的韻味。和西卡羅爾一樣的鈷藍色發色,同樣的長發,同樣的血紅瞳色。真是太有母子相了。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麵容更加柔美,身材凹凸有致。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西卡羅爾終於找回了她母親在她心中的模樣。這次,再也不會有人將我們母子分開了,就算隻有一瞬,這一幕也長存於心。   他不再害怕名為“家”的地方,因為他記起了什麼。並不是他的家庭給他帶來了生離死別的痛苦和七年的無望等待。而是那冷酷的諸神給予了一切,又剝奪了一切。   下冥府也好,上奧林匹斯也罷,沒有什麼能阻止他。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最適配的神性,至善的神格,能夠直達此世之盡頭的神力,僅剩下神位虛位以待。   隻要能將他們接回來,重現眼前的這一刻。   代價?什麼是代價?   支付代價隻是一個必須的過程罷了。   回憶戛然而止,麵前隻有永遠定格的這一刻。恍惚間他又看到了那盞燈火在他麵前燃燒,它不再立於祭壇之上,而是懸浮在空中。在焰火的內芯處,隱約可以看到自己過往的美好回憶。   須臾之間,那火焰鉆進了他的胸膛,在萬千的記憶回流之時,那股溫馨的暖意也逐漸充斥了全身。   “日輪的陽炎,萬家的燈火。凝於我身,喚出汝形!”西卡羅爾身後出現了一個虛幻的金色輪盤,上麵有兩個火焰的標記。不過一個類似於太陽四散光芒位於上方,另一個則旋渦般迂回,最後化成了一個圓圈居於下方。   “好了,適應得不錯。”   赫斯提亞將來到已經空無一物的祭壇旁,右手向下輕輕一壓,火焰重新燃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次給你的隻是一個拓本,不過已經足夠你用了。”   “嗯。”西卡羅爾向後一步,破開了神殿,先一步來到了原先立足的埋骨密室。   “哦?看來你已經習慣了在現實和心象中來回。莫非你的神殿建成了嗎?”赫斯提亞隨後也回到了現實。   “是的,我找到了它。”   “看來赫利俄斯對你很滿意,他在暗中幫你建造好了獨屬於你的太陽神殿。”   “是嗎?”   “他可是很古老的泰坦了,繼承太陽車已經數萬年之久。他和你父親宙斯是一輩的,但是和你父親不同,他對於自己的職責已經感到厭倦了。”   “神也會厭倦嗎?”   “當然。好了,該送你走了,回拉卡奇斯吧。”   “送客吧,赫爾墨斯的飛鞋之羽。”   赫斯提亞從懷中取出了一根羽毛,貼在了西卡羅爾的紮卡胸甲之上。   “再見了,灶神大人。”   “飛吧。”   隨著赫斯提亞的話音落下,一股旋風裹挾著西卡羅爾,化成了一個飛梭沖了出去。   “再見了,我們的小太陽神。”赫斯提亞朝著已經飛向高空的那道軌跡小聲說道。   “我的大姐把自己的聖火給那小子了?”   奧林匹斯山頂,位於濃厚烏黑雲層之上的滾滾雷霆有規律地響起,在赫爾墨斯的耳邊形成了一句話。   “是的,王啊。據我所知,太陽神赫利俄斯為那個象征著太陽的半神修造了他心中神殿的雛形。”赫爾墨斯回應道。   “這都無所謂。聽說艾普斯在拉卡奇斯的衛城處被神邸武士攔下,沒有餘力管別的事?”   “是的,王啊。不過確定要這麼做嗎?”赫爾墨斯口氣中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我還能派你去不成?!”   “這還是,算了吧。”赫爾墨斯一時有些無語。   “交給赫拉克勒斯吧。大力神可不是浪得虛名。那小鬼不是把我托付給我使者的宙斯之手打爛了嗎?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敵過我最勇猛的兒子。”   “他也是您的兒子啊。”   “對,但是他身為我的兒子居然有可能會奪我的權,搶走我的金雷。這就是他該死的理由!去吧,赫爾墨斯,去吧,等你再回奧林匹斯時,我希望能聽到好消息。”   “明白了。”   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隻留下赫爾墨斯獨自站在奧林匹斯山巔。   “老爹可真是。”他嘆了口氣,“不過這樣也好,不用自己動手就能搞定任務永遠都是上上之選。”   “會贏的吧。”   拉卡奇斯西北方是一片肥沃的草原,牧羊人會將他們雇主的羊群驅趕到這片土地上進食和飲水。今天是安斐斯牧羊的第二年,雖說經驗不足但是他的雇主和同伴對他都很寬容。偶爾有走丟的羊,但是也是有驚無險。但是今天,走丟的那隻公羊似乎人間蒸發了。   “呼。”   安婓斯足足找了三個小時,但是仍舊沒有進展。   “拉卡奇斯,民主和法律的城邦。哦,我真是太懷念這裡了。”   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安婓斯向前方看去,一個高到他隻能仰視的漢子背上背著巨弓何箭袋,一手提著包裹。穿著不知用何種工藝,何種材料縫製的長袍,身披著黃金胸甲,踏著鐵製的甲靴。他裸露的肌肉如巖石般虯結,藏匿在其中的是無盡的力量。犀利而深邃的湛藍雙眼讓和他對視的人有一種注視亞各斯無底深淵之感。卷曲的頭發茂密工整,一把烏黑的絡腮胡子給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增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年輕的牧羊人,這是你走丟的羊嗎?”   安斐斯太過注意麵前這位巨漢,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麵前還有一隻羊在旁邊悠然自得地吃草。   “謝謝你,謝謝你。”安婓斯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他從麵前這個毫無敵意的男人感受到了一種獅子般的壓迫感。   “對了!”   “!”安婓斯的心臟有一瞬間停跳了,他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麵前的人真的想動手,他是跑不了的。   “等一會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伴能離開這片草原,越遠越好。”   “好的,先生。”   “你就不問問我是什麼人,是來乾什麼的嗎?”   安婓斯搖了搖頭,帶著他的那隻羊跑遠了。   “看這小夥子的樣子,我也不用擔心場子清不掉了。”   他掏出了背後那張弓,弓上是太陽的紋飾。毫無疑問這是現今的太陽神赫利俄斯送出的神弓。他從包裹內取出了一張完整的獅皮,披在頭上。   “赫爾墨斯的飛羽……嗯,再等等吧。”   他舉起了弓,取出了一支箭,站在那裡。西風卷起了他的長袍,拂過了他的獸皮和臉頰,他搭上了箭。   “去探求遠方……海德拉!”   箭已離弦,一陣強光閃過,將周圍映襯得漆黑,強勁的音爆聲接連響起三次。那隻箭通過這種方式連續加速,直沖雲霄。   一陣風飛過,隨即又在他的不遠處墜落。   一個全身披掛著金甲的藍發青年在那風旋墜落於地並無力地消散後出現了。   “全身的紮卡,你就是西卡羅爾嗎?”   西卡羅爾萬萬沒有想到,這片羽毛居然有這樣的妙用。裹挾在狂風中的他沒有感受到一縷風,但是他就是在飛翔,駕馭著狂風飛翔——直到他被擊落。   他看見了一個披著獅子皮的巨漢站在他不遠處,那人手上的那張足足有一個普通人高的巨弓在其手裡隻是趁手的大小。   他由衷地感到不快,前不久他還在體驗極致的速度,現在他直接墜落在地。   不過來不及情緒用事了,站在他不遠處的這個男人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畏懼——不同於,亦不亞於艾普斯給他帶來的壓迫感。   與其說艾普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審判者,那這個男人就是在荒野中捕食的野獸。雖然沒有亮出獠牙,但是這隱而不發的感覺更令人感覺到危險。   “全身的紮卡,你就是西卡羅爾嗎?”   西卡羅爾心中的警惕更甚,不遠處就是拉卡奇斯,但是這男人隻用一箭就破開了自己的神造道具,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哦,小夥子。你的名字是個秘密,我是知道的。不過,看你這一身鎧甲也不像是個低調的家夥。看來艾普斯把你保護得挺好啊。”   “那,你是誰?”   “哦?問我的名字麼!”那人笑了,笑得很大聲,“赫拉克勒斯!!!”   “什麼……”   冒名頂替?是不是某個冒名頂替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西卡羅爾看著麵前的“赫拉克勒斯”。他很想否認他,但是無論是這“赫拉克勒斯”足以擊墜神之風的一箭,還是他毫不避諱的為人,和那身裝束,都和童年時聽的故事別無二致。   “所以,這排場夠大啊,父親。”   西卡羅爾擺出了拳架,火焰燃起。雖說他並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要弱,但是“赫拉克勒斯”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足以讓他打氣十二分的認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西卡羅爾足尖向前帶著火焰輕掃一圈,隨後沖天的野火模仿著他足尖掃過的軌跡在赫拉克勒斯身後百米開外開始燃燒。不過那一圈火墻就隻在原地燃燒,就像一道分界線。   “謔!這麼熾烈的火,我可真是許久沒有見過了!!!”   赫拉克勒斯,立下十二偉業:隱姓埋名登上阿爾戈號,生擒地獄三頭犬,射殺海德拉的百頭……諸多事跡,不一而足。死後被封為大力神,在星空中享有星座——武仙座。其力量無窮無盡,在星座下還有更多的增幅。其神器和祝福的數量和質量可謂是全烏爾斯的英雄中首屈一指的,僅次於他的先祖珀爾索斯。   “你知道嗎,年輕人?英雄時代名不副實,因為從我之後,英雄時代就可以宣告結束。沒有哪怕一名英雄可以和我媲美,後來者永遠無法居上,就算是阿爾戈號也隻是一個空有噱頭的包裝罷了。你的火讓我心頭一熱,我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你可真是自傲。”   “我承認這個說法。”   “那好吧,雖說我在你的故事下長大。但……這並不是我比不過你的理由!”   “我喜歡你的自信,年輕人!不過,看看這高天之上,還有屬於你那太陽的一席之地麼?”   原本日輪高懸,陽光普照的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星鬥的領域。日和月都隱去了身形,在二人頭頂的赫然是右膝跪地,左手抓著海德拉,右手高舉木棒的描述射殺百頭這一壯舉的武仙座。   “現在!讓我們開始,這場決鬥吧!”   “樂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