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城中,茶樓酒肆鱗次櫛比,青石路上,稚子幼童追逐嬉鬧。 茶樓裡,三條漢子,唾沫橫飛,聊的正興起。一個年輕漢子道:“那年,韶州城外,不知名的白衣俠客一人一劍,斬殺七百餘騎白蓮叛徒,這場架打了足足三天三夜,此後白蓮教上下一心,一改往日頹勢,青雲直上,方得今日這份光景。” 另一個瞎了一隻眼的漢子道:呔,這兩年白蓮教撤了諸多分舵,整編改製,迅速壯大,高手雲集,大有和魔教,五嶽劍派三足頂立之勢啊。 坐中間的花白胡子男人道:“隻聽聞這現如今的白蓮教主,豐神俊朗,神功蓋世,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便教中人都隻見過供桌前的畫像,隻有那黑白二聖知其行蹤。話說你們可曾見過那黑夜叉姑娘,我在南昌遊歷時曾見過一次,才知道什麼叫天下尤物。 年輕漢子又道:“那是你們不知道,傳聞去年白蓮教在韶州清理叛徒後,收繳金庫財寶所得全用於解救當地被拐賣進妓院的可憐女子。而且之後一口氣買下了各地數間大妓院。在這白蓮教的經營下,從良的從良,願意賣藝的賣藝,樂意賣身的賣身。這黑夜叉容貌傾城,被稱為百花之魁,就連兩廣總督想見一麵,都被多次婉拒。而且這白蓮教開了百草堂上號專營藥材,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獨眼漢子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劉三爺金盆洗手,場麵當真不小,竟然連這“百花之魁”黑夜叉都請來了,離正日還有三天,衡山城裡現在擠滿了賀客。我也真想去湊湊熱鬧,就算不能和劉三爺攀上交情,能看一眼黑夜叉,那這輩子也值了。” 三人忽聽得背後有人低聲說道:“陳二叔,聽說衡山派這位劉三爺還隻五十來歲,正當武功鼎盛的時候,為甚麼忽然要金盆洗手?那不是辜負了他這一副好身手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武林中人金盆洗手,原因很多。倘若是黑道上的大盜,一生作的孽多,洗手之後,這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勾當算是從此不乾了,那一來是改過遷善,給兒孫們留個好名聲;二來地方上如有大案發生,也好洗脫了自己嫌疑。劉三爺家財富厚,衡山劉家已發了幾代,這一節當然跟他沒有乾係。”另一人道:“是啊,那是全不相乾。” 那陳二叔道:“學武的人,一輩子動刀動槍,不免殺傷人命,多結冤家。一個人臨到老來,想到江湖上仇家眾多,不免有點兒寢食不安,像劉三爺這般廣邀賓客,揚言天下,說道從今而後再也不動刀劍了,那意思是說,他的仇家不必擔心他再去報復,卻也盼他們別再來找他麻煩。” 眾人說話間,一名白衣公子進入茶樓。茶博士見來客腰挎寶劍,奔將過來,說道:“小店有洞庭春、水仙、龍井、祁、普洱、鐵觀音,客官喝點啥?” “鐵觀音。”白衣公子挑了個無人的桌子落座,手裡把玩著腰間的玉牌,正是福威鏢局少鏢頭林平之。 姬香來信中說在衡山城遇,卻又沒說具體時間地點,林平之也不急,一路慢行,遊山玩水間便到了衡山城。 “嘖嘖,小白臉,長得俊俏有啥用,還腰間佩劍,裝俠客,凈整些花把勢,一看就是臉俏卵小的玩意兒。”打量著林平之,旁桌的獨眼漢子小聲道。 正當時,胡琴之聲漸響,輾轉纏綿,如泣如訴,似美人將相思緩緩道來。 林平之手輕拍桌麵,手指隨著琴音律動,待琴音結束,輕聲道:“老丈跟了我一路,所求為何?” 老者有些驚訝,隨即說道:“老朽履行約定,特來為公子奏上一曲。” “哦?是何約定?”。林平之緩緩斟滿一杯清茶。 “她幫我護一人,我為你奏一曲。” 一旁的獨眼漢子,看林平之早不順眼,喝道:老頭,別在這裡拉二胡,拿上錢,滾蛋!”手一揚,一串銅錢飛將過去,拍的一聲,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麵前,手法甚準。同桌的年輕人贊道:“原來老哥是暗器高手,這一手真犀利!” 老者似沒看到眼前的銅錢,自顧自說道“這位公子,曲已奏,老朽這便告辭!。” 見老者不搭理,獨眼漢子頓覺有失顏麵,三枚銅錢從掌中激射而出,竟直直取向老者麵門。 老者看也不會看,一柄細細的長劍,自胡琴底而出,叮叮叮。獨眼大漢大吃一驚,縱身後躍,生怕長劍刺到他身上,卻見那老者緩緩將長劍從胡琴底部插入,劍身盡沒。那老者搖了搖頭,緩緩走出茶館,眾人目送他背影在門口消失。 忽然有人“啊”的一聲驚呼,叫道:“你們看,你們看!”眾人順著他手指所指之處瞧去,隻見那桌上三枚銅錢,每一枚都被齊齊削去了一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六半兒銅錢斷麵朝下,直挺挺的立在桌麵上。 茶館中的幾十個人都圍了攏來,紛紛議論。有人道:“這人是誰?劍法如此厲害?”有人道:“一劍削斷三枚飛錢,還能立在桌上,當真神乎其技。”有人向那獨眼漢子道:“幸虧那位老先生劍下留情,否則老兄的頭頸,也和這三枚銅錢一模一樣了。” 獨眼大漢瞧著六截銅錢,隻是怔怔發呆,臉上早無半點血色,對旁人的言語一句也沒聽進耳中。 花白胡子似認出了老者,瞪大了眼睛:“莫大先生?他是衡山派掌門‘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眾人又都一驚,齊問:“什麼?他……他便是莫大先生?你怎麼知道?” 那花白胡子道:“聽聞莫大先生愛拉胡琴,‘琴中藏劍,劍發琴音’這八字,是他老先生武功的寫照。 獨眼漢子一身冷汗回過神來,便看見林平子嘴角帶笑,一時又惱羞成怒,“小白臉,我讓你笑!”,星花點點,十餘枚銅錢,朝林平之散射而去。 林平之頭也不抬,自顧飲茶,單指搭銀劍柄輕輕一帶一轉,寶劍便像活了一般開出一朵劍花,將來勢洶洶的銅錢卷入其中,十餘枚銅錢每一枚都從中間齊齊斷開,直挺挺立在茶壺旁。 “茶博士,不用找了。”一顆碎銀留在桌角,林平之起身離開。 獨眼男子一臉震驚,衣裳濕透,癱坐在地,茶樓一時竟落針可聞,眾人似忘了呼吸。 與獨眼漢同桌的年輕漢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激動道:“難道是那傳聞中,在韶州城外大殺四方的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