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符生沒想到,來到新的天地,卻隻能在寺廟的牢坑裡為過去傷春悲秋。 即便如此,這已是如履薄冰的間隙,難得的奢侈。 想在這裡活下去,和妖物們談感情想來沒用。 學點本事吧。 以納氣境二層的修為下山除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逍遙符搭配亂痕劍法興許可以一戰,可惜那把自踏出家門開始一直傍身的桃木劍也被繳了械。 希望夢夢的證據可靠,屆時眾僧也是一股助力。 柵欄的影子移到牢坑正中,上方響起了一陣響動。 符生抬頭看去,一個圓圓的腦袋也正好望了進來。 “接著。” 符生隻看到一團白布丟了下來,接到手裡還挺熱乎。 “也別嫌棄,這倆窩窩頭算是你在本寺的最後一頓。” 腦袋說完就離開了,看守的倆沙彌聊了起來。 “我說吶,他們仙道好好的在俗世斬妖除魔,我等禪釋在寺廟庇佑眾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來這裡捉妖,豈不是看不起我等,原來是妖物假扮,前來挑撥離間的。” “就是,以為多大本事,還不是也吃五穀雜糧,要我說合該餓他幾頓,免得狗急跳墻。” “狗急跳墻?我等普羅尚且不論,監院和妙度師叔都已是出世地的修為,何況還有方丈,豈用怕他?” 兩僧說話間,符生聽到第三個聲音突兀響起:“你等暫且回避。” 耳熟,是監院。 符生抬頭望去,監院光亮的腦袋也正朝下看來,正好遮住了陽光。 以符生的角度,既看不到太陽,也看不清監院的臉,如同猜不出對方的心思。 他來做什麼,冷嘲熱諷?威脅?想來沒那麼幼稚。 “小道友未免輕率了。” “監院何意?”這話讓符生好生意外。 “實不相瞞,”監院娓娓道來,“方丈之事,起疑的不止小道友一人。” “哦?請大師細說。” 監院沉吟了一陣,縷了縷思緒,方才開口:“六年前,敝寺方丈外出雲遊,本期三年而歸,不料遲了一年又一年,終於在第五年得回敝寺,這本是可喜之事,卻處處透著怪異。” “有何怪異之處?” “一是方丈起居有變,雲遊之前,方丈從來不喜檀香,雲遊之後,那方丈禪房之內,小道友也是親眼所見。” 監院搖搖頭繼續說道:“其次,歸寺這一年之內,既少出禪房,更從未見其用齋。” “最蹊蹺的,方丈的記性出了差錯,不認人,不認路,不認經!” “既然如此怪異,他又作何解釋?” “隻說雲遊途中遇到了妖害,損傷了記性,”監院頓了頓,“然而什麼都忘記了,獨獨記得要建一個求子殿,說是向大縣的大廟取的經,旺我臨山縣人丁。” “哼,”符生瞇起眼睛冷冷一聲,“我看你等指望旺人丁是假,盤算著旺香火是真,他若真是心存禍端的妖物,你等豈非助紂為虐?” “小道友說得在理,隻是這一年來,除了求子殿香火興旺,也確實未見妖害之事,故而並不在意,直到小道友駕幸。” 符生眉頭一挑:“我?” 監院點點頭:“方丈回寺後,敝寺偶有撿到犬類毫毛,本也不以為意,直到今晨才發現,那些犬毛和方丈手上亮出來的,毫無二致,如今想來,那些毫毛根本就是他的!” 符生心想果然不能沒有蛛絲馬跡:“為什麼不報伏妖司,反而把我關押?” 監院嘆了口氣:“不報隻因並無實據,僅憑幾簇毫毛,請不動伏妖司的佛,且那妖物能頂替方丈回寺,料想方丈必已被害,單靠我等,未必就能製服。” “那為何卻報伏妖司抓我?” 監院擺擺手:“小道友有所不知,這是蒙蔽那妖物的說辭,說是去伏妖司,實則暗中去請閉關的妙度師弟,貧僧已吩咐小僧傳話給他,屆時扮成伏妖使,護你下山,不到不得已,妖物不敢對伏妖使出手。” 這倒出乎符生意料,心下生出幾分感動。 “即便在下一走了之,妖物留在寺中,遲早會害了貴寺。” “他在此處已逾年,卻沒有半點為難,如此看來,敝寺平和方能讓他有利可圖,待到有了實證,老衲再去打點伏妖司來降妖不遲。” 監院心思縝密,又有佛心,如果能就這樣逃出生天,自然好過死得不明不白。 “既如此,敢問妙度大師幾時前來。” “推斷伏妖司到此的路程,時辰定在戌時。” …… 戌時,符生舉頭望嫦娥。 這是他此時唯一能夠欣賞的景。 他隻覺得這月亮好眼熟,和家鄉的那團一模一樣。 那些曾以為走不出的日子,現在都回不去了。 想為過去獻上一束花,卻連墳頭也沒有。 “你等且去共修,此處有我。” 監院熟悉的聲音把符生的思緒從鄉愁裡請了回來。 “小道友。”監院喚了一聲。 “大師,妙度大師來了?” “小道友稍安,”監院的聲音略帶歉意,“妙度師弟向來守時,我等稍待片刻。” “妙理師弟,入夜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另一個聲音。 耳熟得讓符生皺眉,是方丈。 “方丈師兄,我在問這妖物的話。” “問話?等人吧。” “是,師兄,也等伏妖使來押走此妖。” “師弟等的人,已經來了。” “來了?”監院疑惑,卻看到方丈把左手提的燈籠靠向了右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顆熟悉的光頭映著燈籠的微光,雖不明亮,卻讓監院感到格外刺眼。 “啊?妙度師弟!”監院驚呼,原來自己的算盤早被看在了眼皮子底下。 “狠辣的妖物!”監院話音一落,渾身聚起一層金光。 “妙理師弟,還是如此容易嗔怒,”方丈的口吻冷得如同鬼魅輕唱,“今夜,師弟會死在那妖物手中,而師兄我,會為你報仇的。” “誰是你這妖物的師弟!”監院一聲大喝,擺出迎戰架勢。 變故叢生,符生卻被關在牢坑裡,他抬著頭,看到監院被什麼東西幾番抽打,“嘭”的一聲,竟然撞碎柵欄,砸入坑內。 敗得好快,監院金光暗淡,一手捂著胸腹躺在坑底,神色緊張地盯著上方,竟然一時難以動彈。 此時,符生看到洞口站著的分明是一個人,卻有兩條尾巴掛在身後。 月光之下,明明一副僧人模樣,卻有野獸般猙獰的眼瞳。 “輪到你了。”狐妖方丈冷冷開口,對象分明就是符生。 “唉,”監院嘆息,“敝寺不幸,禍及道友。” 說罷丟出一把劍。 “道友佩劍,自求多福吧。” “生死當前,出家人竟也這般悲愴,”符生撿起桃木劍挽了個劍花,“兩位好像都忘了,在下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來都來了,走也走不掉,不如信了夢夢的話,搏了這一把。 狐妖怪叫一聲,正要竄入牢坑。 此時一僧一妖看到符生左手在身前虛劃一陣。 “逍遙符!”
第3章 來都來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