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甚大的馬車,行在僻靜小路,車內女子輕笑,路麵顛簸時一聲呻吟。 趕馬的車夫笑牽韁繩,讓馬兒行得穩一點。 去托運港的小道,原本是沒有這一條的,隻是對仙師念念不舍的美人一多,就有了。 喝了對坐美人遞來的美酒,墨奈真有點動心了。 試問納一房這樣的女子才幾個錢?難不成真要等門人成婚,才能大搖大擺娶親嗎? “正所謂停車坐愛……” 墨奈有點詞窮,隻好拽幾句老文應景,忽聽“籲”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他鬆了口氣,終是來了。 “發生了甚麼事?”墨奈大大咧咧地問。 “仙師您最好下車看看……” 雜貨鋪裡的兩個老散修攔在路中,靜候喝得紅臉霸王的墨奈下車。 古銅散修拋出兩塊靈石給車夫:“我倆和這道兄有事要談,你等回避罷。” “墨郎君?”車廂窗簾掀開一角,露出美人白皙的臉頰與丹紅櫻唇,“奴家不想走。” 墨奈怔住,心想果然見過世麵,知道在大仙坊附近,一般沒有修士敢真動手。 他用半醉的語氣,盡量溫柔:“回去吧篠優,我記得你的名字,這玉佩略有溫養之功,收著。” 車簾緩緩放下,又聽女子幾聲低泣,馬車才動起來,不緊不慢駛回定君仙坊。 “多大仇?至於麼?再走二裡地我倆就……你倆有病是吧……” 等到馬車駛出視線,墨奈立馬變臉,還把【青銀印】托在胸口,口中不停罵,隨時要打。 另一邊,馬車前,一個紫袍女子躍至:“車中女子答話。” 車簾拉開一角,一雙美目上下打量:“不知仙師找奴家何事?” “你剛才在車裡和那人乾了什麼?” 隻一句,車中美人就把對方來歷猜了八九不離十。 美人笑靨如花:“請女仙師放心,我隻是與墨仙師喝酒吟詩罷了。” “哦?” “當然。那墨仙師才上車就說想和我做朋友,彼此傾吐,我一聽這話就知是雛……唉,總之墨仙師是個好人……”美人哀嘆。 這時,一片金葉子飛入車中,再掀簾,周圍已無人。 美人掂量著手裡金子,輕哼一聲,想著女子果然小氣多了,不過出趟門能收四次錢…… 想到這,美人更美了。 墨奈那邊,是越說越生氣,臉也越來越紅,隨時爆發的模樣。 “上頭了?”老修問,“哼,一個修士,為美色……下頭。” 古銅老修說道:“我倆也不欺負道友,你多少靈石在鋪子裡買的瓷片,我們多少買下,否則……” “你要怎地?你還敢動手不成?”墨奈對著小印吹氣,隻見寶物滴溜溜一轉,變成桌子大小,立在地上當做防禦。 古銅修士也不答話,單手往儲物袋中一掏,一尊晶瑩剔透的小瓶直奔【青銀印】。 隻見玉瓶迎風倒轉,“咕咚”一聲,一股子似水非水的液體潑了出來,轉眼就糊在大印上,發出滋滋作響的腐蝕聲。 “狗!賊!”墨奈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 不是裝出來的。 【青銀印】已被大鱉汙了一次,他舍不得花靈石修復,奔向回去之後推說忘記了,誰知又給這散修滋了一回。 賈老太饒不了我的。 墨奈先用修復靈液清潔,再仔細檢查,根本不理會對方是否出手,很不巧,【青銀印】的另一角也有損傷。 “真狗賊啊!哪家來的散修,即便是劫道,也忒不說理了!” 墨奈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睛瞪著猙獰,雙腿亂蹬,站起來一指:“好好好,你要這樣是吧。” “道友住手!你乾嘛?哎喲!” 隻見墨奈手持紫色小旗,雄赳赳氣昂昂,迎風就是一搖,一線紫氣直沖天空,光暈蓬蓬綻放,在空中形成雲朵。 “執中令旗?”蒼老修士瞠目結舌地問。 三人仰頭看天,再低頭,均是有些呆了:護宗神器就這麼給用了? 墨奈捧了殘損小旗又坐回地上,嘴裡不停喃喃自語:“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趁他不備,兩個散修慢慢後退。 “哈哈,你倆最好走快點。”他攔都不攔。 兩個散修並不相信有人能乾出這等蠢事,但墨奈這麼一說,他倆反而不敢動了。 紫氣沖霄,引了幾個散修看戲,墨奈嘴裡也不乾不凈罵一遍,也沒人急著還嘴,都等著機會。 一炷香過後,路的盡頭忽現紫袍女修的身影,不緊不慢,徐徐走來,幾個看熱鬧的趕緊逃開。 “有戲。”墨奈心中狂喜,嘴裡嘟囔酒氣,爬起來要去告狀。 “等。”女修麵如冠玉,雌雄難辨。 兩個散修細看紫袍,色彩是對的,但絕非執中院服,敢撞色也得有來歷,比如院使副手、資深院役。 古銅修士大著膽子探出神識,才靠上去就被一套九連環死死鎖住,攪得腦中一片混沌。 “啝!”他忍痛割斷神識,忍不住低哼,女修渾不在意,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這詭異本命,不怕探知,還能鎖住,像是執中院的用人道理,兩個散修有些相信了。 墨奈仍在發酒瘋,撒潑耍賴,哪裡像個修士,女修丟瓶丹藥到地上,仍是一個字。 “吃。” 墨奈爬過來,倒了丹藥吞服,臉色頓時轉白,人也清醒少許。 玉瓶上刻著知常觀的徽記,兩個散修眼睛都直了。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修士再來,女修又開口:“說。” 憋了許久的墨奈帶著哭腔,從頭到尾都是告狀:“……事情就是這樣的,剛才是小修飲多了酒,無意中用了令旗,敢問前輩,是否可以……” “否。”冷麵寡言,確有“執中”風範,越來越像了。 本修真界曾多次強調:執中之意,無關道理、正義,隻是執中處理。 修真本就弱肉強食,弱小就是原罪,一味偏袒毫無意義,修真界俗語有雲:隻有正義的執中院修士,沒有正義的執中院。 當然,有【執中令旗】,多少還會偏袒一下的。 燕柒的否決,也在謀劃之中,墨奈怒道:“好!那小修要他二人死!我與舒院士有點交情,可將我等帶到院裡說話!” “且慢且慢!”兩個散修急了,趕緊過來解釋,又是道歉又要賠償。 墨奈冷笑:“我令旗都用了,你跟我說這個?他們是有預謀的!要賺我令旗!要滅我宗門!請前輩嚴查!” 燕柒等的就是這句,她看著兩個散修,不說話。 修士口角算什麼,隻有激化了矛盾執中院才方便從中獲利,一如王中淳院使所言,這院子爛了。 兩散修不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院。”女修也不急。 叫餘升的老修聞言急了:“我二人……” 隻說到這,老餘升臉色變得煞白,精氣神頓時萎靡,仿佛有種莫名的大恐怖縈繞在他周身。 墨奈燕柒頓時明白,這兩人是和人簽了天道盟約,不能透露有關信息,那老散修才起了個頭,就遭了反噬。 “原來你二人真是受人指使,來暗害於我。說!此事和拜無登有沒有乾係!” 古銅修士吳正還是冷靜許多,他低頭沉吟後,一字一字的邊想邊說。 “我等是掮客介紹,不識拜無登,我倆修為低微,也從不受雇殺人放火。” 這話意思是,他倆受雇來與墨奈結仇,別的一無所知。 老餘升緩了過來,急道:“我二人平日多在蠻荒,隻在淡季受雇掙點靈石,真不是壞人!” 說罷,他二人抖落儲物袋,倒出一堆破爛當做賠償,墨奈拿腳扒拉一下,比自己還窮。 “哭窮是吧……” 東西墨奈是不敢拿的,假令旗的事瞞不了多久,這二人受雇前來,多樹敵是傻子。 “哼哼,這點身家我還看不上,”墨奈轉身對燕柒說:“小修也不願遷怒於人,煩請嚴查到底!” 燕柒:“確定?” 墨奈死死點頭,是他和燕柒約定的離場方式之一。 “你三人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女修沒走多久,墨奈將殘破紫旗收回儲物袋,手一揚,又是一麵紫色小旗拿在手裡,又是迎風飄揚。 “二位道友,猜我手裡這旗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