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留仙郡,氣候說變就變,上午還是一副陽光明媚的景象,可到了中午,天就陰了下來,不一會兒的功夫,更是有漫天的鵝毛大雪飄了下來。這雪還不小,綿延數百裡,從郡城周圍到雲守觀所在的山村,甚至一直到留仙山脈深處,都被這一片白茫茫籠罩。 剛剛從一間鄉中客棧借了個火出來的趙塵,看著落到自己身上的鵝毛大雪,逆著一片雪花飄落的方向,抬頭朝天上看去,隨即不禁發出一聲輕嘆:“下雪了啊!” 從三百一十二年的秋天到如今,趙塵離開宗門已經九年有餘了。也不知是不是心靈境界的變化,幾個月前,正好九年時間,卻是沒有任何心緒變化。可如今看著這紛紛撒落的雪花卻是突然感嘆了起來,隨即萬般思緒從心頭湧起。這萬般思緒,又全部凝聚成了這一句輕聲嘆息。 或許是心境的轉變,便在這一瞬間,原本估算還要至少十幾天才可以完成的修行,在這一剎那,便幾乎盡了,隻剩下一絲餘波泛起。便是趙塵此時直接回去,也隻要數日功夫,便可以將那多餘的一絲水性磨去。便是趙塵此時托在手中的青銅燈盞,也瞬間產生了變化,發生了對於尋常人來說,都幾乎肉眼可見的變化,變得更加的深邃古老,富有韻味。也變的更有人間氣。 此時,客棧中一名夥計看著趙塵站在客棧門口,抬頭看漫天的飛雪,輕聲嘆息了一句。連忙取過一頂鬥笠和一件蓑衣,朝趙塵走去:“客人,請等一下!” 隨著趙塵回身看去,夥計捧著蓑衣快步走到趙塵身前,將蓑衣鬥笠朝趙塵遞去:“客人,外麵風雪大,還請帶上這蓑衣。” “多謝小哥和店家的好意了,”趙塵聞言對夥計稽首一禮,卻沒有接過蓑衣:“一者,我是為了借火才來客棧的,算不得客棧的客人,實不敢接受店家和小哥的好意。二者,我一遠道而來,路過此處的旅人,若是拿了店家和小哥的蓑衣,怕是難以歸還。” “客人說笑了,隻要來了這客棧,便是客棧的客人。客棧又哪裡有強要求客人在客棧花錢的道理呢?所以這蓑衣客人但收無妨。再說了,若是客人不方便歸還那就不還吧,隻一件蓑衣,客棧還是送的起的。” 說到這裡,夥計略微停頓了一下:“若是客人實在過意不去,那客人等雪停了,不用時也不要將這蓑衣丟棄,而是收好,等將來將之轉贈給有需要的人。” 夥計語氣誠懇,態度堅決。見狀,趙塵笑道:“既然小哥這麼說,那我就收下了。”說著,趙塵單手接過鬥笠,戴在頭上,然後請夥計幫自己拿一下燈,雙手接過蓑衣,披在身上,將之係好。而後接過燈盞,再次感謝之後,轉身踏入風雪之中。 就在趙塵轉身之際,趙塵心中一動,自紫府中抽出一大股法力,和一點先天靈氣混合,再將之轉化成一種極有益生靈的清靈之氣,以神意將之鋪灑在整個客棧之中。隨後又將之捏成一瓣瓣近乎無形無質的天花。 這些天花紛紛揚揚的灑落,如同屋外的雪花一樣。其灑落人體,瞬間便融入體中,調理身體,滋養元氣,純凈精神。 隻是這些天花近乎無形無質,便是先天前、中期的開脈境和真意境,也隻能隱隱約約勉強有一絲模糊感應。而此時客棧之中,後天武者都沒有多少,在加上這些天花帶來的增益實在太過潛移默化和細微,此時客棧中幾乎沒有人察覺到自己身體和精神的變化。便是少數有所察覺者,因為這變化太過細微,也隻是以為這是自身狀態的自然起伏。 感受著客棧中紛紛揚揚灑落的天花,而客棧中卻沒有人察覺到這神異的一幕。在這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暗自顯聖一把之後,趙塵心中帶著絲絲得意之情,消失在風雪深處。 在漫天飛雪中,趙塵一邊漫無目的的邁著腳步,一邊思索著,是繼續尋找有緣人借火,還是直接回去。 一通思緒飄飛之後,趙塵忽然心中有所觸動,隨即抬頭望去,極目遠眺,遠處風雪之中,隱隱約約間好像有一處村落。順著靈覺的感應,趙塵輕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見一見這最後一位有緣人吧。” 尋常在這村中往來的,幾乎都是熟悉麵孔。如今這時節天氣,村中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人,許多注意到趙塵的村民都好奇的透過門窗觀察著趙塵。若不是屋外風雪太大,在加上趙塵看起來目標十分清晰,而不是在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早有人攔下趙塵,和起攀談起來了。 最後,趙塵在一處籬笆小院外站住腳。 “原來是來趙宋家小子的啊。”周圍幾家,看見了趙塵的目的地,幾乎都失去了性質,各自忙別的事情去了。隻有少數幾人,還在暗暗看著。 趙塵透過籬笆,朝院內看去,院中三間茅屋,一畦菜地,幾株花木,被打理的井井有條。茅屋後麵,還可以看見幾個藤蔓架子。 看著這個小院,趙塵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在靈照山腳下的小院,隨即指上法力纏繞,在眼前柴門上輕輕敲了敲:“有人在嗎?” 屋中,正坐在火盆前捧著一卷書籍細細品讀的少年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傳來。心中雖閃過一絲別扭,卻並沒有放在心上,轉念即忘。 “誰呀?” 說話間,少年將手中書卷輕輕的擺正在桌上,起身推開房門,便見院外站著一人,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手中托著一盞青銅燈盞。蓑衣下是一件五色麻衣,說是麻衣,可卻色澤純正,製作精良。全身上下,除了蓑衣鬥笠上有一些積雪外,連同鞋子在內,卻是一塵不染。 少年觀察趙塵之時,趙塵也在打量著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身上乾凈整潔,可衣物卻已經洗的掉色了。身子單薄瘦弱,可呼吸間卻展示了一手不俗的吐納功底。 或許連少年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其體內隱隱已經有絲絲極其微薄的內力在緩緩醞釀。隻要將來重新打熬一番筋骨,並補上足夠的水穀精氣,至少後天境的修行,不算難事,隻是一些水磨功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