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塵一邊和少年閑聊著，一邊推算著少年的命數未來。 　　眼前這十五歲的少年，將來或是會名傳一鄉，最後在地方縣誌中留下一行文字。或是成為郡縣中的一名小吏，一生積累或遠大於前一種可能，但名望卻還不如前一種可能。也或許會走出一縣一郡之地，有著更多的可能，更大的前途。隻是這中可能性要遠小於前兩種，而且因為牽扯的人數太多，範圍太廣，變量太大，若不借助磨盤，推算的準確率也大大降低來。 　　即便是因為這是最後的時刻，趙塵對青銅燈盞的洗煉要精細緩慢很多，但從少年身上獲得的紅塵氣量並不大，質也隻能算上中等。就在這和少年的閑聊之中，心燈中的最後一絲紅塵氣也被趙塵用盡了。 　　隨著最後一絲紅塵氣的耗盡，桌上的青銅燈盞氣質陡然發生變化，這變化鮮明到便是那少年都隱隱有所察覺。看著桌上氣質好像有所變化的青銅燈盞，麵對自己預料中的變化突然發生，少年心中陡然一緊，不自覺的朝燈盞多看了幾眼。 　　發生變化的自然不隻是這件和趙塵氣息交感的隨身法器，還有趙塵的元神。隨著最後一點“水氣”餘韻的消除，趙塵的元神光輝不像之前那樣或光華璀璨，灼人雙眼，或水光氤氳，道韻流轉，而變得清澈平和。 　　趙塵自己的修持雖然完成，但心燈的祭煉卻還沒有到頭。便是當前境界的極限都遠遠不是。心燈能有這樣明顯的變化，還是因為最後被趙塵自身的精進帶動。 　　體悟著自身的變化，絲絲歡喜之意從趙塵心中泛起。“此時和這少年相遇，也算我和這少年都緣法了。”想到這裡，趙塵輕笑道“小郎君少有才名，且這般熱愛書籍，將來可有出仕的打算啊？” 　　正心神見緊繃的少年忽然聽見趙塵的話，連忙答道：“老伯說笑了，我這點才學，都是鄰裡之間互相說笑，才傳出一點名聲，卻是讓人笑話，又如何敢言出仕呢？” 　　此世尋常書籍，並不珍貴，一本普通書籍，大概也就十幾文到幾十文不等。但天地廣闊，這般動輒幾萬裡幾十萬裡幾百萬裡的距離，卻又讓書籍變的很是珍貴了。 　　少年這些藏書，除了少數幾本，都是地方性的書籍，出了留仙郡，怕是連書名都聽都沒聽過。這之中，又有半數，甚至隻在周圍幾縣甚至一縣之地流傳。 　　“確實，這村野之中，也實在太偏僻了，小郎君若是想有所作為，最好還是去郡城中求學。好在小郎君家離郡城不遠，隻有一百多裡。若是要見識天下風流人物，那至少要去州城中見識一番。” 　　“老伯說笑了，這郡城離家雖隻有百裡，去郡城中見識一番還是可以做到的，但去郡城中求學，實在力有所怠啊。我這獨自一人，也沒有什麼積蓄的習慣，可便是傾力積蓄，一年也隻能攢下十來兩銀子，我要積蓄多久，才能攢夠去郡中求學的盤纏。” 　　少年話雖這麼說，心中卻是有所動搖，正如趙塵所說，這村野之中，實在太過偏僻了，雖手不釋卷，但心中積累下的疑惑，卻是想找個解惑的人都不容易。 　　想來這少年也是心思果決之人。趙塵感感覺到其心思的動搖，便察覺到自己推算的少年的命數隱隱有了變化的趨勢。 　　趙塵見狀，趁熱打鐵，隨手指了下旁邊的書架，目光好像穿過墻壁，看見旁邊那個專門藏書的屋子：“小郎君，你這藏書看起來好像不少，足有數千冊，但實際上，除了少數幾冊，都隻是在郡中流傳，甚至有半數……實際上，若不是你這離郡城近，這比例甚至會更多。” 　　“理論上，無論這書籍的流傳範圍廣或窄，書中的道理都是實實在在的。但實際上，這些不過流傳一縣一郡之地的書籍，其作者又遊歷過多少地方呢，又有多少見識呢？其中或會有悟性超絕，智慧通達者，但……”說到這裡，趙塵搖了搖頭，便閉口不言。 　　聽到這裡，少年悚然一驚。趙塵這番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展露了一點本事，但少年此時卻沒有絲毫心思關注這一點。 　　之前，少年說自己知識淺薄，雖也出自真心，卻也有幾分自謙之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今被趙塵點醒，連忙起身，恭敬一禮：“多謝先生指點。”當然，能被趙塵一語點醒，也是因為少年本來就隱隱有所意識到，便是沒有趙塵點破，那也隻是一層窗戶紙的事情。 　　雖然少年口中的稱呼從老伯變成了先生，對趙塵也充滿感激之情，但心中的警惕也沒有放下。 　　看著命數氣象大有變化的少年，趙塵擺手道：“談不上什麼指點。隻是小郎君，你這身體單薄，去郡中求學還好說，若是去州中遊歷，還是差了一點。” 　　“先生莫看我身體好像單薄，但單就是耕種家中那點薄田，便攢下了一些力氣，用來求學遊歷，還是綽綽有餘的。” 　　推算著命數，判斷其雖然有更大前途的可能性增大了不少，但魂斷他鄉的可能性也隨之增高了不少。趙塵也不知道，於這少年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或許吧，隻是身體單薄與否，和力氣大不大卻是沒有太過直接的關係，力氣大，不代表身體就不單薄了。而且，你這筋骨，也有些粗糙，需要重新打磨……” 　　“筋骨？”少年有些疑惑，之前還說自己身體單薄，如今又怎麼變成了打熬筋骨。 　　“小郎君，你可知道，這遊歷州府，可不是單有一把子力氣就行的。而且你將來若想混跡仕途，最好也有一些武道修為傍身。要不然穿州過府，動輒幾萬幾十萬上百萬裡的路可不好走啊！” 　　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可少年卻不敢不放在心上。隻是在心中盤算起來：所以這麼說來，我還要去郡中尋一家武館，學一些拳腳了。這又是一筆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