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紅雲漫天。 大虞朝,臨安城,西湖東岸的一處普通的屋舍。 段笠已經穿越過來三天了。此刻他坐在屋內的木椅上,定定地看著眼前周遭環境,已經習以為常了。 住處的正廳中央有一張四條羊腿支撐的木桌,前後左右搖擺不倒,很帶感。 桌上擺著三碟剩菜,一碟是麻辣榴蓮,一碟是紅油燜西瓜,還有一碟是蒜香鵝卵石。 這些剩菜都用來祭祀麵前的一尊八岐大蛇的神像,麵目猙獰,立像高大。 木桌左側貼墻放著一個缺蓋的銅丹爐,裡麵有些沾著爐灰的小籠包,全是丹藥餡的。丹爐腳邊還趴著一隻呱呱叫的紅貓,很是可愛。 畫廢的符籙貼滿墻壁,上麵畫什麼的都有,例如大閘蟹、蒲公英等等。 正廳雖然很怪異,臥室卻是很舒適愜意,茂林修竹,清泉流水緩緩流過床下。 然而橫梁上卻吊著一隻人頭形狀的燈籠,表情嚴肅,神似東京奧運會開賽前的那個巨型人頭氣球。 段笠按著太陽穴,淩亂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雖然他已經習慣這些景象了,但還是覺得很頭疼。 三天過去了,周遭毫無變化,真的要在這離譜的世界過一生嗎…… 他敲擊著自己的腦袋,十分煎熬。 這個世界沒什麼地方是正常的,隻有屈指可數的幾樣東西看著正常。 例如臥室的一麵古銅鏡,這個是正常的。 段笠走到麵前,裡麵照出來的人像身材挺拔,樣貌英俊。二十二歲的年紀,長得跟胡歌飾演的李逍遙比較神似。 一身白色道服打扮,但並不是修仙者,因為前身的衣櫃裡就隻有這幾套道服,而前身生前卻是賣魚的。 段笠目前也沒有工作。因為臨安城已經沒有人了,所以他現在沒事乾。 例如書房裡麵的經書,一卷卷放著,看起來也還比較正常。 他就是靠著這些經書來了解這個世界,雖然到現在也沒找到頭緒。 當然,剛才坐著的這張木椅、睡覺的臥榻也是正常的。 段笠嘆了口氣,繼續回到木椅上癱坐下來,扶著額頭閉目沉思。 他努力回憶這幾天的事情,梳理頭緒,繼續尋找破局線索。 段笠是從藍星而來的穿越者,前世今生同名。他在藍星是一個普通本科剛畢業的社畜,活了二十二歲,平平無奇,母胎單身。除了閱讀和旅遊,沒啥別的愛好。 大概是書看多了,崇尚精神自由,他變得愈發受不得別人約束和控製。畢業進了企業,他堅持早九晚六,從不早來,決不晚走,一次都沒加過班。 試用期兩個月不到,他被單位辭退了,理由是沒有團隊意識。 段笠憤憤不平,在微博罵了好一陣子,但無人回應。正當他又寫了一篇措辭狠厲的微博,發送鍵剛點出,突然周身劇麻,眼前一黑,穿越到現在這個世界。 他幽幽醒來,腦袋刺痛。視線對焦慢慢清楚之後,見到自己身穿白色道服躺在床上,四周都是古代屋舍的環境,滿臉問號,一下子驚醒了。 剛剛我不還在發微博嗎?我手機呢?這是哪兒? 正發懵之際,段笠轉過身看,床內側正躺著一具白花花的軀體,被子覆蓋著。 他“臥槽”了一聲,接著好奇心慢慢拉開被子,卻是一頭小綿羊。 他頓時嚇得從床上蹦起,舉目四望,才發現眼前各種匪夷所思的景象。 插滿筷子的盆栽,畫著熊熊烈火的屏風,倒粘在橫梁上的蠟燭,還有一隻憂鬱的鹽焗雞不停地練劈叉……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但半天過去,周圍的瘋批景象毫無變化,同時又不斷接受原宿主的記憶碎片,他這才明白是穿越了。 段笠慌了。 他連忙奔出屋外,接著發現院落有許多高大的陶俑勾肩搭背在跳舞,架起篝火,唱歌蹦迪,非常開心,同時留下一地碎陶片。他們還總是招呼著段笠進來一起跳。 段笠看智障似的看著他們,微笑著擺擺手,內心早已慌得一批。 每當這一批陶俑蹦成碎片之後,馬上又有一批新的陶俑們走進來,接著唱歌,接著舞。 段笠按捺不住,沖出院落。 大街上卻是空無一人,死氣沉沉的房屋緊閉著,似乎臨安城從來沒有過活人一樣。 這裡隻有過街抓老鼠的睡蓮和海帶,地麵濕漉漉的。 西湖邊的柳樹枝頭生滿了黑長直的頭發,在風中很是飄逸柔順。 放眼四處,漫天紅霧,不見天日。 段笠抑製不住,大喊了一聲,但毫無回應。 他感覺喘不過氣來,瘋了似的尋找破局之路,但毫無線索。 觀察了半天之後,他開始相信這裡一定是被設了結界,並非本來的樣子。 這隻是他的猜想,沒有根據。但他堅信直覺是對的,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要在這個奇葩世界度過一生。 抱著這個虛幻縹緲的信念,這三天段笠每天都在尋找線索,希望能發現點什麼,但毫無進展。 就這樣一直到今天,到此刻,他癱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仍然沒有思路。 累了。 迄今為止,他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這裡的環境跟前世的西湖極其相似。 結合書架上其他的經書,很快他明白了,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的地理環境,跟前世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裡是大虞朝的臨安城西湖東岸。 時間是天和二十年十月四日。 但一切人和事,跟前世沒有半毛錢關係。 此外,他還驚訝發現,漫天的紅雲,每時每刻都在收攏,這三天下來已經收攏很多了。 合攏的那一刻,難道就是死期嗎…… 段笠坐不住了,繼續站起身,回到書櫃前,翻起那一卷卷經書。 功夫不負有心人,到了差不多黃昏時分,他意外地在隱秘的角落發現了一卷日誌,此前他一直沒注意到。這是原宿主生前留下來的。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瘋了似的翻動日誌。 很快,通過這本日誌,他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這裡是一個充滿修仙、修魔、修武、修佛的世界。 現在所處的臨安城,被魔修的陰陽教設了七傷境結界,所以秩序被打亂了。 他簡直激動得都快要流淚了,至少證明他自己沒有發瘋,這世界也並非本來就是瘋批的。 然而……他依舊並無任何破局思路,隻是知道有這麼回事而已。 但好歹是找到點突破口了。 日誌隻說了眼前的怪象是七傷境造成的,沒說陰陽教為何設立,但詳說了這個境是怎麼回事。 這個七傷境有個陣眼,創造出一片幻境,包裹了整片覆蓋到的地域。 在幻境中,秩序無存。更要命的是,處在幻境內的人,凡是冒出任何雜念,都會引起鏡像式的災禍。 凡人很難活下來,因為他們道心不穩,最易產生雜念,從而遭難。一遇到麻煩,念頭大亂,難以活命。 能活下來的,要麼是修仙修道之人,他們道心穩定,也就不容易招來災難。 要麼是腦洞清奇的人。 “這都啥?什麼叫鏡像災禍?想啥來啥的意思嗎?”段笠一頭霧水。 看了半天也沒看懂,抬頭發現已經天黑了。正琢磨著,門外一陣嘈雜聲,陶俑又開始聚眾蹦迪了。 段笠隔著窗格看著它們,思索起日誌裡關於雜念和鏡像災禍的描述。 試驗一下看看…… “那些陶俑一看就不懷好意,大大的狡猾,會不會有一天沖進來把我做了?” 念頭剛剛閃過,外麵就聽到了一陣砸門的聲音。 段笠一愣。 緊接著,陶俑們撞開門,沖進裡屋。 他嚇得飛起,急忙轉變為正能量的念頭,拚命大喊:“臥槽!今天天氣真好啊!天氣怎麼這麼好啊!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陶俑們一個個笑容可掬地走出了門。 段笠鬆了口氣。 原來鏡像指的是這個意思…… 雖然離譜,但總歸是開始了解這個世界了。 那這個七傷境怎麼破局呢? 段笠繼續翻看日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裡麵說了,隻要擊破陣眼,七傷境就會散去,恢復正常。至於陣眼在哪,不得而知。 “……” 而且能破陣之人,一定是修行之徒。道理很簡單,看守陣眼的陰陽教徒都不是等閑之輩。 “……” 段笠知道自己繼承的這具身體,隻是個練氣期二重的凡人,別的啥也沒練過。 那我就玩完了唄? 真想把這日誌燒了。 但緊接著後麵又說,如果腦洞足夠清奇,可以去臨安城寧影寺習得《太虛神功》,那也是可以破局的。 因為這門神功的作用,其實就是可以充分發揮腦洞,創造奇奇怪怪的功法,隻要能自圓其說即可。 “這倒是個好東西。那前身為什麼不學?”段笠無語。 很快他得知,前身自知資質太差,沒看過幾本書,隻看過修仙的經書,於是擺爛不練了,靜候七傷境降臨。 功法現仍存於寧影寺藏經閣。 這門神功不是什麼人都能習得,必須是知識儲備豐富的人,才更能充分發揮腦洞,催動神功。 然而絕大多數人都沒讀過多少書,這門心法也就毫無用處。加上這門神功也不增加修為,隻是能讓人創造功法而已,所以對大多數人來說更顯得雞肋。 可是段笠前世卻是看過非常多書的。他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閱讀。 “或許我可以去嘗試一下。”他隱約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他現在也看出來了,作為一個凡人,在這個瘋批的環境想活下去,隻有讓自己更瘋批,才能以毒攻毒。
第1章 7傷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