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寒帶著段笠一行人加快步伐,一路快走。他們不施展輕身心法,主要是怕被陰陽教徒盯上。 否則,大概不用五分鐘就到目的地了,因為這地方距離木雅白塔並不是很遠。 這裡是居裡寺,在新都橋鎮的南側。寺院和新都橋鎮隔著一條河流,兩岸都是金黃燦爛的樹林。 居裡寺就在林中,環境優美,適合清修。旁邊還有一座矮小的土房屋,任曉寒說那就是鐘師叔現在居住的地方。 段笠感慨,這裡確實很隱秘,環境也很漂亮。而且樹木眾多,外人還真不容易發現這兒。 一行人瞧準了身後無人跟隨,便施展輕身心法,悄悄躍過河對岸,然後走向那間小房子。 小房子的四周環境真的是很優美。 尤其是它那朱紅色的平屋頂,沙黃色的土墻,外麵一圈嶄新的白漆圍墻,都跟背後油畫般的山色非常搭配。 可是當任曉寒敲開了門,鐘神通走出來的時候,段笠等人都驚得睜大了眼睛。 他確實變得邋裡邋遢不少,披在身上的破爛道服,到處都是蜈蚣腿似的開線缺口,連普通農民都不會穿這些的衣服。 本來棕黑色的頭發和胡須,現在亂糟糟一團,花白了不少。 他雖然仍舊微笑著迎接招呼段笠等人,但他們都看得出鐘師叔的眼圈泛紅,像是兩天沒睡過覺一樣。 段笠的印象裡麵,鐘神通一直都是很開朗活潑的,那種童心未泯,甚至連他們年輕人都自愧不如。 但他現在完全看不到這個影子。 現在看到的,是一個身心俱疲,精神憔悴的老人。 鐘神通給段笠、林芝和齊壯實備好茶杯。 後來,他又意識到鐘離意大概也在這裡,於是在空位處也放了一隻茶杯,猜想她大概會坐在那兒。 當他轉身去拿水壺的時候,手卻顫抖不止,沒辦法隻得又放了下來。 任可意見狀,連忙起身接過,給段笠等人倒上茶水,叫鐘師叔趕緊坐下歇息。 想都不用想,肯定出什麼大事了。 段笠、鐘離意、林芝和齊壯實都在默默等他開口。 “那個……”鐘神通終於說話了,眼神失焦地隨意掃視一圈,“你們終於來了啊。” 他們點點頭,然後都把懷裡麵的天靈七葉花拿了出來。 “我們去措普溝,把您說的天靈七葉花采回來了。”段笠說。 “采回來了?”鐘神通並沒有顯得很激動,隻是木然地接過草藥,很勉強地豎了個大拇指,“好,好樣的。” 大家都聽得出來,他的誇贊很敷衍,根本就沒有走心。 “那現在是不是可以熬藥給鐘離意了?”林芝急問。 鴉雀無聲。 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好久,鐘神通才開口,努力裝作輕鬆的口氣:“鐘離意呢……她……她救不回來了。” 他沒裝成功。突然間,他雙手緊緊捂著臉,全身顫抖。 一記巨大的重錘,砸在每個人身上。 他們全部都懵了。 好像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懵的。 他們隻能聽到屋簷水滴滴落聲。 “不可能吧?”段笠努力克製著身體的戰栗和眩暈,平靜問道,“我們不是把天靈七葉花采回來了嗎?” “是,”鐘神通仍舊捂著臉,聲音顫抖,嘟噥含混不清,“她的身體已經病危了。你們采回來的這些,可以讓她再多活幾天……” 幾天…… 段笠手按著胸脯,覺得喘不過氣來。 眼前的室內擺設布置,都開始旋轉起來。 他不敢去看林芝現在是什麼反應,更不敢去看鐘離意現在是什麼反應。 但他還是忍不住偷偷瞧了鐘離意一眼。 她並沒有大哭或者大鬧,甚至根本就沒出聲。 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木木地看著鐘神通,也就是她的祖父。 段笠感覺她眼裡的光芒似乎正在散去,變得深邃。 “怎麼會這樣……”一個聲音悄悄說道,細若蚊鳴。 他半晌才分辨出來,這是林芝說的。 鐘神通突然狂暴地躍起,一拳狠狠砸在桌上,臉色漲得通紅。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大跳。 “都怪我色迷心竅,不然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他越說越激動,“昨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我就被屋門敲醒。” 聽到這個時間點,段笠和林芝心裡咯噔一跳。 昨天早上,剛好就是鐘離意在小船上突然昏死過去的那個時候。 “那時我還住在木雅白塔那邊,一開門就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蜷縮在白塔底下。 “我問她什麼事,她說昨天夜裡被觀音閣的掌櫃趕了出來,沒吃沒喝,天又下著大雨。她無依無靠,又不敢半夜打擾我,就在白塔底下躲了一晚,天亮才敲門希望我幫助。 “聽她說起觀音閣,我就很好奇,一看原來她就是上次我們在觀音閣見到的那個藝伎。我一時心動,看她確實漂亮,就把她帶進屋裡了……” 段笠突然尖叫:“那個藝伎就是陰陽教的朱小小啊!!” “是啊!”鐘神通雙手十指插著自己頭發蹂躪著,煩躁不已,懊悔不已,“我當時也沒想到,隻覺得很眼熟,後來才醒悟過來的。 “當時,她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借口要往屋裡麵看看。等她走進那間放置著鐘離意軀體的房間,我一下就想起來她是誰了。 “等我醒悟過來,運起全身功力沖上去,推開門發現,朱小小已經把手掌按著鐘離意的額頭,使出了她那個吸魂奪魄神功……” “啊!!”段笠、林芝和齊壯實同時尖叫出來。 鐘神通神情低落,繼續說:“很快朱小小就發覺了,鐘離意的元神和魂魄飄蕩在外麵,並不在她身上,吸魂奪魄沒用。 “於是她很快又提起了第二掌,直接拍到了鐘離意的胸口上。” 段笠和林芝聽著心都要碎了。 碎裂一地。 “朱小小怕她不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準備又提起第三掌打她的麵門,這時我已經運起全部功力殺到她身後了。 “當時我看到鐘離意受了她這幾次重擊,我自己也一下子懵了,結果那掌沒打中朱小小,被她躲了過去。 “後來她不敢輕敵,隻得放過了鐘離意,全力以赴跟我交手。我把她逼到屋外,接著整整打了一上午。我又心係著鐘離意,不敢耽擱太久,所以跟這魔女打得拚命。 “朱小小覺得跟我繼續耗下去沒意義,而且她也相信自己一定把鐘離意殺死了,就撤身離開了。” 鐘神通說著,突然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段笠、鐘離意、林芝和齊壯實默然不語。 他們沒哭,但心已經碎成了片,流滿了血。 “然後我就急忙回屋,仔細查看鐘離意的傷口,”鐘神通接過任可意遞上來的濕巾,擦了擦眼睛,“她中了朱小小的一記吸魂奪魄神功,又中了一掌誅仙心法,五臟六腑都碎了。 “後來,我隻有不斷給她輸入真氣,才能讓她吊著一口氣活下去。但是……”鐘神通緊緊攥著濕巾,努力抑製著眼裡打轉著的淚水,“她活不久了……” “原來是這樣……”段笠靜如深海地說。 實際上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啥。愛說啥就說啥,關我什麼事。 他已經很疲倦了。 天光雲彩,都在慢慢熄滅中。 林芝在一旁默默啜泣。 齊壯實一言不發,神情十分沉重。 鐘離意仍舊靜靜地坐著,看著鐘神通,眼裡淚光閃閃,如同最後一次閃爍的星辰。
第197章 事情真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