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美金的詛咒(1 / 1)

在無垠的草原上,兩個人,兩匹馬正晃晃悠悠地行進在大地上,太陽懶洋洋的照著,風還有些涼。藍天下麵牧草散發出太陽的顏色,馬低著頭,時不時啃上兩口,優雅的脊背凸現地平線上。   “你騎馬還挺不錯,看起來不像一個華人。”落在後麵的辦事員看著肖恩不禁感嘆。   肖恩單手持韁,身體稍微向後傾倒,腰胯隨著花馬的走動而上下輕搖,顯得是如此愜意。他嘴裡塞著一塊乾硬的麵包,企圖用口水將它稍稍融化。   “謝謝,不過你也別說我像一個印第安人。”肖恩適時地開著玩笑,“不過,你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我們四周的草原來越短,露出的土地越來越多了嗎?”   “那就說明我們快到地方了,夥計。”辦事員掏出地圖比對了一下,又指著前麵的一片連續的山壁說道,“就在這片山壁的後麵,隻要再繞行大約十英裡就到了。”   “可是我們已經走了將近三天了。我可沒想到會有這麼遠。”   “我也沒想到都1892年了,科羅拉多還有沒有分出去的土地!我以為科羅拉多的土地都已經被鐵路公司和大農場主瓜分完了呢!要知道上一次我來這裡已經是十年前了!”   “是啊,如果都是眼前這樣的土地,確實沒人來了。”肖恩望著越發荒涼的土地撇了撇嘴。   又往南行進了一個小時,辦事員指著的巖壁近在咫尺,一片巨大的紅色石壁如同巨人的手指從落基山脈伸展出來,方圓數英裡隻有這一塊。眼前的草地已經不似剛到卡農城看到的那般豐茂,綠色的植被已經被黃色的灌木和紅色的砂巖所取代,放眼望去是一片荒涼和廣袤的大地。光禿禿的山石嶙峋地裸露在紅色的地表上,一叢叢耐旱的植物呈片狀胡亂地生長著,好像斑禿患者最後的尊嚴。   而此時,西沉的太陽正在舉行隆重的告別儀式,火紅的晚霞染紅了整個天際,金色與紅色同時映照在這巨大的石壁上,時光回溯,仿佛一個泰坦巨人復活在眼前。   一陣風吹起,風滾草跟著風沙一起滾過,四周安靜地隻能聽見風吹動巖壁的嗚嗚聲,這種巨大的瑰麗場景會讓他產生一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獨感,讓他仿佛置身於遠古世界。   “嘿,別傻愣著了,這片土地現在歸你了。”辦事員隨口一說卻激起肖恩內心最深沉的漣漪。   不要說什麼俄國毛子對土地有種別樣的貪婪,華人自己對土地又何嘗不是極致的渴求。我愛這片土地,它嚼起來都是甜的,當然前提是它歸屬於我本身。   “別看它現在不起眼,二三十年前可還不是這樣,這裡充滿生機。”辦事員眼睛裡閃起了光,那是他經歷過的輝煌時刻,“先是淘金客們,在派克峰發現了幾座金礦,他們隻帶著一把礦鎬,一把鏟子和一隻陶盤,將水沖洗巖屑直到淘到散金,成千上萬的賭徒湧進了峽穀和山脈當中,他們成群結隊地湧進小鎮和城市,擠破頭皮就為了搞到一份購買地申請,你完全想象不到當時小鎮上能有多少人。   再然後是養牛業,牧牛人簡直像淘金人一樣做著無本買賣,牛吃的是不區分文的青草,又把青草變成了皮革和牛肉,然後牛又踏著蹄子將皮和肉馱到市場上販賣,還會生出小牛犢以資替補。青草飛速生長,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牛肉的價格也瘋漲。亞美利加四麵八方的投資者攜帶者大量的現金蜂擁進科羅拉多的平原,以尋求分一杯羹。   最後是鐵路行業,太平洋鐵路修到哪裡,債券和股票就跟到哪裡,1880年前後,私人鐵路公司的股票和債券就能達到一百億美金,這是真的,我聽我在州政府工作的表哥說過,真的有一百多億。鐵路公司還從聯邦政府和各州政府拿到了將近兩億英畝的土地。   所以你就明白為什麼我說上一次來這裡已經是十年前了的話了。土地都集中在了鐵路公司和擁有大量現金的牧場主手裡,他們瘋狂地擴張土地,買賣牛羊。他們以為世間的青草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他們卻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很快過渡放牧讓青草不再長出,過於飽和的牛肉市場讓牛肉價格暴跌,七年前的夏天,科羅拉多迎來我見過的最嚴重的乾旱,冬天又是一場足以載入歷史的嚴寒,這裡的牛凍死、餓死的有一半之多,一多半的牧場和養殖公司破產走人,但是土地卻再也恢復不過來了。這就是金錢的詛咒。   不過破產的人可以離開,被傷害的土地卻永遠背負了這樣的詛咒,從此這裡飛沙走石,青草再也不好好長了。”   “所以你們就把這樣的土地給我?”肖恩皺緊眉頭,有些難以接受。   “第一,這裡就是公共土地,我們隻有權把公共土地贈予你開發。理論上來說,在半年內這片土地仍歸州政府所有,你隻是上麵的住戶,半年之後你出了購買土地的錢,這片土地才歸你所有。   第二,如果你有錢,你也可以購買鐵路公司和牧場主的地,他們巴不得將土地售賣給你。當然土地越好價格更高。”   肖恩盯著眼前的荒地陷入沉思,這是一片起起伏伏的小丘,但整體上還算是平整,繞過的那片紅色石壁將北冰洋南下的寒風擋在身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冬天應該不會太冷,一條小河蜿蜒地從西往東斜斜流過,不過裡麵並沒有水,這是落基山上春夏融化的雪水沖出來的溝壑。   如今已是深秋,乾冷的空氣已經讓河床乾涸。   東邊是落基山的餘脈,一條山脊從高聳的山峰緩緩向下直到山腳,山脊上稀稀拉拉的全是白楊和雪鬆,太平洋的濕潤氣流被落基山脈和內達華山脈牢牢擋住,導致這裡降水也要稀少很多。   無論是樹木還是牧草都裸露而稀疏。   “嘿先生,感謝你今天的付出。”肖恩翻身下馬,從上衣口袋翻出一盒香煙遞給辦事員。   辦事員將視線從地圖上挪開,看向那包拆封的煙:“我平時隻抽煙鬥。”   “那就帶上一支回去抽。”肖恩取出一支塞進他的手中。   辦事員驚訝地發現這根本不是香煙,而是一卷被卷得極密的“漢密爾頓”。他望向肖恩,肖恩卻隻對他眨眨眼。   “我能看看地圖嗎?我覺得有些細節沒有看清。”肖恩伸手去拿地圖,辦事員早就把手中的鉛筆也遞了過去。   肖恩將地圖中的虛線往東和南分別擴了一擴,東麵的山脊和那條被沖出來的溝壑就被圈進了早已畫好的圈裡。   “哈,這樣就對了,我有信心將聯邦的土地照顧好。”肖恩微微一笑,將地圖送還給辦事員。   辦事員將手中的“煙卷”收回上衣口袋,又把地圖拿了過來,將地圖中的虛線又往北輕輕一劃,將北邊那片石壁也劃進圈裡:“你早拿出來不就完事了嗎?你們城裡人真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