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股長，我是現在就出發，還是下午？” 　　“看你，早去早回也好，晚了不太安全，畢竟是鄉下地方。” 　　孫長福又拿出一根筆，隨手在一張紙上寫了起來，而後遞給趙天來，“你再去保衛科領一把槍防身。” 　　“領槍！” 　　趙天來這次是真的大喜過望，兩輩子第一次碰槍啊。 　　“好嘞，多謝孫股長。” 　　“嗬嗬，都是一個鍋吃飯的，以後不用這麼客氣。” 　　趙天來已經想好了，回頭就送點好東西給他，這麼好的領導不好好珍惜可怎麼行。 　　“爸，我也想跟著去鄉下吹吹風。” 　　這時，坐在孫長福對麵的孫敏蘭突然起身，一臉嬌羞地瞄著趙天來的側臉說道。 　　孫長福眉心微蹙，看了看寶貝女兒，又看了看麵前人高馬大的趙天來，仿佛在考慮某種可能性。 　　不等孫長福答應。 　　另一旁的周通才忽然起身道：“不行啊敏蘭，下午咱們還要去溝通中秋月餅的采購事宜，這個可是李廠長親自交待的。” 　　孫敏蘭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周通才，這家夥倒也不生氣，反而舔著臉笑嗬嗬的看著她。 　　孫長福掃視了一眼三人的神色變化，見趙天來始終神色淡然，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可太淡然也不行，證明這小子對自己女兒沒意思啊。 　　孫長福輕嘆一聲，與女兒叱道：“別胡鬧，中秋任務要緊。” 　　又跟趙天來囑咐道：“到了公社替我向老書記問好，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股長。” 　　趙天來拿著單據，屁顛顛朝保衛科跑去。 　　身後的辦公室。 　　孫敏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氣呼呼的跺了跺腳，朝周通才罵道：“都怪你，哼！” 　　周通才瞥了一眼低頭看報紙的孫長福，嬉笑著說道：“敏蘭，鄉下地方不安全，你要是想去，下次我讓我爸的司機帶咱們去，坐卡車哪裡有小汽車舒服啊。” 　　孫敏蘭翻了個白眼。 　　車不車的無所謂，人才是關鍵，你懂不懂浪漫啊？ 　　· 　　保衛科。 　　這裡可不是龔彪的地盤。 　　趙天來乖乖走進來，拿出孫長福的條子，順利領到了一把手槍。 　　老實說，他不懂是什麼型號，也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生產的，隻知道槍身滿是劃痕，一看就轉過很多手。 　　“不要萬不得已不要亂開槍，每一發子彈都要登記的，懂嗎？” 　　“哦哦，您放心，我奏是拿著防身，能不用肯定最好。” 　　離開保衛科。 　　趙天來又拿著請車的條子，找人問路徑直來到運輸科。 　　這次更加的順利，一聽說是去公社拉豬的，整個科室的人都振奮了起來。 　　因為這代表明天食堂有肉吃了，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你很難想象一隻豬對於一個廠的影響力。 　　當然，你要是看過《人是鐵飯是鋼》就當我沒說。 　　反正一聽說趙天來要去拉豬，運輸科立馬就調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給他。 　　“童老大，麻煩您親自帶這位趙同誌去一趟紅星公社，拉豬！” 　　文員站在窗口一喊，樓下立馬想起一陣歡呼聲。 　　趙天來探頭一看，隻見一個頭發花白，40多歲的漢子，丟掉手裡的煙屁股，走向一旁的嘎斯51綠皮卡車。 　　文員道：“那位就是我們的童老大，周邊幾個公社的人都認識他，有他在沒人敢跟你炸刺。” 　　趙天來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謝後，急忙跑了下去。 　　拉開車門。 　　趙天來看向童老大，客氣地遞過去一根華子。 　　童老大接過後，也沒有看煙頭牌子，直接塞嘴裡點上，哐哐一頓操作，卡車順利啟動。 　　“紅星公社是吧？” 　　“是的童老大。” 　　童老大冷峻的側臉微微頷首，一腳油門直接沖出了停車場。 　　嘀嘀嘀！ 　　還沒到廠區大門，就瘋狂按喇叭，看樣子頗有幾分路怒癥的意思。 　　趙天來探頭看去，隻見龔彪著急慌慌從辦公室跑出來，親自給拉開了大鐵門。 　　還屁顛顛湊過來問道：“童老大，又出車呢……哎呦，趙老弟？” 　　趙天來遞過去一根煙，笑著打趣道：“彪哥，跑得挺快啊。” 　　龔彪有些心虛的看向童老大，嘿嘿笑道：“這不是童哥來了嘛，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去紅星公社拉豬。” 　　“行了，別嘮了，早去早回，安全第一。” 　　“好咧好咧，那童哥慢走，照顧著點我小老弟哈。” 　　“彪哥回見。” 　　哐哐哐~ 　　卡車使出軋鋼廠，一路向著四九城郊外方向前行，路上不時有人跟他們揮手致意。 　　趙天來偷偷看了一眼，每次童老大都是微微頷首，也不管人家看沒看到，一腳油門就沖了過去。 　　就在趙天來以為他就是這個性子人的時候。 　　卡車的速度突然降了下來。 　　“皮猴子們，別特麼亂跑，小心創死你們……鐵蛋好好照顧弟弟妹妹，明兒有骨頭湯喝。” 　　路邊上一個破敗的大雜院，大門旁邊掛著一張木頭牌子，上頭寫著【大郊亭福利院】六個楷體字。 　　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朝卡車喊道：“知道了乾爹，您路上開車慢點，早去早回，安全第一。” 　　童老大難得露出一個微笑，盡管在他冷峻的臉上，這個笑顯得有些可怕和猙獰。 　　趙天來若有所思的回過頭，看向漸漸遠去的福利院。 　　大院門口一排二三十個孩子就那麼站在路邊，不斷的朝他們揮手呼喊著什麼，找書苑 wｗw．zhaoshuyuａn.com 黑黢黢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 　　很快路上的灰塵揚了起來，漸漸地就看不到孩子們的笑臉了。 　　這時，童老大突然頭也不回的說道：“那就是我家，以後有啥事兒直接這邊找我就行。” 　　趙天來擠出一絲笑，點點頭。 　　這會兒才看清楚一些細節。 　　童老大雖然是這個時代的八大員之一，可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卻打滿了補丁。 　　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也能看到許多皸裂和老繭，滿是滄桑的側臉微微凹陷，黑眼圈比一般人也要更重。 　　這是長期進行重體力勞作，缺乏營養攝入和合理睡眠的顯著特征。 　　趙天來忍不住握緊拳頭。 　　他忽然想起了老院長，想起了自己從小長大的那個孤兒院。 　　然而，他們所處的年代已經是新世紀，孤兒院不差各種政策補貼和社會愛心人士的關注。 　　趙天來有記憶以來，他就沒有餓過肚子，逢年過節還有一些叔叔阿姨給他們送衣服鞋子和新的文具書包。 　　兩相對比起來。 　　他突然覺得很痛心，剛剛他看得很清楚。 　　那群孩子裡有一大半都是光著身子的，有些小姑娘就穿著一件大人的破舊上衣，衣服蓋到膝蓋，兩條袖子耷拉老長。 　　衣服尚且沒得穿，更不要說鞋子了，包括那個大一點的鐵蛋，所有孩子都是光著腳丫子在地上亂跑。 　　“……呃，你小子咋還哭了呢？” 　　趙天來抹了抹眼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童老大，咱福利院缺義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