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珍和拉姆也騎著摩托車來了，他們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糟糕。 　　“李沐，你千萬不要過去拉吉夫家裡，那種氛圍不吉利，你和安珍馬上要結婚了，不能去！”拉姆剛從車上下來，他就奔向我。 　　“李沐，我們的婚期越來越近了，這兩天阿爸要給我們置辦婚用品，今天我們去縣上看看吧。”安珍拽著我的胳膊，開始撒嬌。 　　這父女倆原來找我想去買家具，我可沒有這種心情。我和拉吉夫多少也算處出來點感情了，不論如何，我得送他一程。 　　看我沒有吱聲，拉姆開始發火了。 　　“李沐，你不想聽我的話吧？” 　　“拉姆叔叔，您的火氣太大了，我為什麼要聽您的話？”我覺得拉姆說這句話刺痛了我，就回擊了他。 　　“因為我是你的老丈人，我把女兒允諾給你，我就有資格管你。”拉姆跺著腳強詞奪理。 　　“嗬，八字還沒一撇呢，您這樣像老火靚湯，是不是太急了？不就是買些家具嗎？這很好辦。”我今天的心情有些浮躁。 　　“李沐，你說完了沒有？我看你今天是吃了豹子膽了吧，居然敢教訓我阿爸，你不想去也就算了，何必跟老人賣這個關子？”安珍前腳踩了摩托車，後腳滋溜一下子搭上去，連人帶車都走了。 　　拉姆看到說服不了我，他就急得轉身就走了。 　　“阿姨，您知道拉吉夫他什麼時候埋葬嗎？”我走到老屋裡，看到拉爾卓瑪已把祭祀品準備得差不多了。 　　“還有幾天呢？這個要看天意，拉吉夫的家人讓他天葬，我們這些人倒想把拉吉夫埋進土地下，那樣他的靈魂才會安分。”拉爾卓瑪停下手中的活，她又去隔壁的房間裡繼續忙活了。 　　自從上次費阿裡當著她的麵把我打了一頓，拉爾卓瑪看到我就躲，實在躲不過的時候，才會停下來跟我搭話。 　　吃完早飯，我一個人出門了。村子前方傳來低沉的嗚咽聲，那是拉吉夫家裡傳出來的悲傷。這個老人，他生前的時候，在這片村落裡權威是僅次於費阿裡，現在他突然走了，村民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祭奠他。 　　太陽也沒有出來，天空上布滿了密雲，遠處還傳來隱隱約約的驚雷音，一場大雨正在悄悄醞釀。 　　我約了阿姆傑，他帶著兩個小夥子跟我一起來到了拉吉夫的家。 　　“阿姆傑，你的阿爸倉加為什麼一直沒有回來？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嗎？拉吉夫是他的好哥們，好朋友，這種事情你沒有打電話給他說嗎？”我認為倉加比任何人都重要，他應該送拉吉夫最後一程。 　　“我已經告訴我阿爸了，我看他像是在故意躲避，倒不像他說的那樣，事務繁忙沒有時間回來。”阿姆傑的心眼很單純，他也搞不懂大人之間的關係。 　　“好吧，那我們這幾天就多出點力，替你阿爸分擔一下也行。”我鼓勵著阿姆傑，希望他能出點力氣。 　　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背，我轉頭一看，是費阿裡。他身上飄著一股陰森嗆鼻的怪味，看得我渾身極不舒服。 　　“李沐，你怎麼來了？家裡那麼多的活，你應該幫我看好家！”費阿裡沒懷好氣地朝我使個冷眼，現在他要趕我走。 　　“大叔，我們想過來幫點忙，拉吉夫家裡的人手夠用嗎？”阿姆傑走到費阿裡跟前，想幫我排憂。 　　“你沒長眼睛嗎？難道我們這些人都是空氣嗎？滾回去！”費阿裡推搡著阿姆傑，他嘴巴裡的塗抹沫子都噴出來了。 　　費阿裡的話，把我們幾個人的熱情一下子都打下去了，現在隻能原地返回。 　　阿姆傑說，拉吉夫是一個孤寡老人，他的妻女早年因為受一個外族人的誘惑，跟著人家跑了。拉吉夫一個人守著那片老宅子，住了半輩子，他把畢生的心血都貢獻給了這個村子裡的治安。現在他走了，他的整個家族是凋零了。拉吉夫的父親隻有拉吉夫一個兒子，本指望他能傳承家族的血脈呢，沒想到到他這裡就中斷了。 　　聽了拉吉夫的故事，我很平靜。這又有什麼呢？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悄無生息的旅行，拉吉夫他已盡力了，他並沒有愧對祖先，也沒有虛度光陰。他的靈魂就像那些雪山上的雪蓮花，在隱蔽的角落裡生長，開花，既高雅又珍貴。 　　拉吉夫就這樣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甚至沒有來得及送他最後一程，他就被那幫村民在一個黑黑的深夜裡抬著，埋進了黃土高原上那一片雜亂的墳塚裡。 　　費阿裡回到家裡，重整生活秩序。他知道兒子吉依郎重獲自由，他的老臉看著沒有以前繃得緊了。 　　對烏梅梅的離去，他並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夏天來了，那些長了幾個月的樹葉子，終於可以在風來的時候，在野溝子裡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了。 　　溝壑間一片青紅，農田裡的莊稼也長高了。我跟安珍的婚事越來越近，自從經歷拉吉夫過世期間發生的不快，拉姆這老頭很久都沒有給我聯係。他對我提出了很多意見，幾次都向費阿裡提出毀婚之約，都被費阿裡用其他借口擋了回去。 　　要是能毀約也好，至少我的自由又多了。這麼久以來，我對安珍的感情不但沒有升溫，還越來越涼了。每次看著她過來找我，我都是敷衍一下把她打發了，從來沒有私下碰觸過她的身體。 　　安珍她對和我身體接觸的期望很強烈，每次看到我就主動撲上來，她用臉想親我，用手撫摸我，但都被我拒絕了。 　　春天都過去了，不知道這女人的身體為什麼還那麼亢奮。 　　“李沐，你是不是在看《金剛經》？你連男人的七情六欲都沒有，對於我這樣的女人，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幻想嗎？”安珍她是忍受夠了我，就審問我。 　　“不是沒有，你知道，我對女人很過敏，我現在要對你負責，我需要時間。”我得找點借口搪塞安珍的抱怨。 　　那些飄渺的幻想在我的骨子裡，找書苑 www.ｚhａosｈuｙuan.cｏm 就像惡魔一樣，全被我消滅了，雖然它們也會在某一時刻滿血復活，令我深夜醒來膨脹難忍，我也沒有那麼高的修煉境界，但能留在凡塵裡我就有辦法應付過去。 　　“嗬嗬，算我自作多情吧，李沐，你要是真的不愛我，你就說出來吧，或者痛快地給我一刀，這樣我就死了心，再也不會糾纏你。”安珍她今天怎麼了？ 　　我多希望她放下心來，給我聊點生活，聊聊這片黃土高原上的風土人情，但她從來不給我提這些。 　　“好了吧，安珍，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不是一直很好嗎？為什麼非要我給你個答案呢？如果你不想結婚也行，可以向你阿爸提出來，看他們同意不同意。” 　　我這種年齡又老又大的男人，迎娶安珍確實有點過分。阿姆傑才是安珍的最佳伴侶，這一切太難辦了。 　　“我阿爸不會同意的，他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雖然他生氣的時候，曾經提出來毀婚，但後來他想了很久，還是認為這樣不妥。” 　　“其實你也可以考慮一下阿姆傑，他最近的變化很大，以前那些作風都沒有了，你一直看到的都是滿身缺點的阿姆傑，現在需要重新審視他。” 　　“不要再說了，李沐！”安珍捂著耳朵，她聽到阿姆傑三個字就惡心吧。 　　我和阿姆傑的約定，現在正朝著罪惡的方向發展。我很想向安珍攤牌，至少這個女人一直深愛著我。 　　但是我做不到，也忘不了費阿裡打在我身上的棍子，在離開這裡之前，我必須幫阿姆傑實現他的願望，讓拉姆品嘗一下，他經常侮罵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