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年剩餘的時間裡世界仿佛真的就太平無事了,各國積極肅清“毀滅者”組織,而且僅僅不到一周,美國軍方就發表公告表示確認“毀滅者”集團的總部已經被搗毀了,剩下的成員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 況且厲正功他們已經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了,他們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分配部隊,到幾十甚至幾百光年外駐紮。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擇:去還是留。 自從這顆藍色行星上的人們正式踏入了宇航時代,針對人體進行基因改造的計劃越來越受支持,技術也越發完善,終於在第一艘成功建立基地的移民 船登陸外星係七十周年,聯合國最終以65%的贊成17.5%的反對以及17.5%的棄權通過了對執行外太空駐守和遠行任務的戰士進行基因改造,使其具有更強健的身體和兩倍以上的壽命。 對於即將登上太空戰艦翱翔宇宙的厲正功來說,他是百分百願意接受改造的,家裡其實也沒那麼多忌諱,而有些戰士家裡十分抵觸,自己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隻能接受最低限度的改造,日後留守太陽係內的空間站和防禦陣列。雖然不能像同僚那樣可以欣賞到不同星係的壯麗風光,可是相應的安全也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基因改造是個漫長的過程,以目前的技術短則需要兩個月,長則需要一年,而且厲正功他們根據任務不同將要麵臨三種不同類型的基因改造,比方說厲正功這類已經確定分配後為參謀軍官的學員,所進行的改造也是最簡單的,僅僅是增強免疫力骨再生和延長壽命。所需時間大概是一個半月,所以說厲正功完成改造以後大概會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和張功然等將來的守備軍官侃大山。 雖然等待是漫長的,張功然這段時間幾乎天天來陪厲正功聊天,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這個改造這幾年有失敗的案例,一向穩健的他也不由得慌了起來,不過在經過仔細思考以後他還是決定不告訴厲正功,並且天天為厲正功加油鼓勁,整得厲正功一度懷疑張功然被那個神秘組織給替換掉了。 12月12日,在張功然的陪伴下厲正功走進了醫療中心。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他們來到了準備區,厲正功小心翼翼地填好了電子表格,回頭看了看張功然打算說些什麼,張功然上前兩步,重重地拍了拍厲正功的肩膀:“保重!”厲正功也不再說些什麼,走進了隔離室。 十幾分鐘後厲正功走進了改變他命運的那個醫療艙,當艙門關閉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母胎一樣,全身赤裸著,不知名的液體從四麵八方湧入,他所能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便是儀器啟動前“叮”的一聲。 厲正功置身一片黑暗之中,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卻又在一瞬間看到了好多,他看到了小時候被小朋友們欺負,看到了他稍大一點就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看到了他拿到軍事學院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父母是何等的喜悅,年近半百的老父親,一向對自己無比嚴厲的老父親嘴咧得都能看見後槽牙,可是一瞬間後又恢復了嚴肅。厲正功覺得自己大概是哭了,可是他又感覺不到眼淚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厲正功已經完全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他看見自己站在指揮臺上,看見舷窗外集結的戰艦群,他打心眼裡是喜歡這些戰艦的,但是他在論文中卻多次強調目前形勢下大型戰艦劣多利少,是啊,男人哪個不為這種鋼鐵的交響樂折服。這是多美的一幅畫。厲正功緩緩抬起了手,放在舷窗上,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加入保溫層和增熱設備的高分子材質窗麵和冰冷的玻璃完全不同,堅韌而又溫暖,可是一瞬間,他又跌入了一個黑漆漆的深洞之中。 厲正功並不怕黑暗,很小的時候他確實也怕過,可是後來他反而不喜歡徹夜長明的夜市和24小時的各種店鋪,特別喜歡去生態農場度假的時光。那裡有漆黑的夜空和滿天繁星,還有熊熊燃燒的篝火。可是這種黑,他不適應,他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責備他,仿佛他是打了敗仗站在首長麵前聽候訓斥。 就是在這一片漆黑之中,厲正功在思考那個已經思考了數年的問題:如果真的有外星人對地球發動侵略,目的是什麼,這仗會怎麼打?自己的思路是否就真的是正確的?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迷失在了一片漆黑之中,無窮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他不是為自己發愁,而是為剛剛擁有星際遠航的人類發愁,人類何嘗不是像現在的他一樣被束縛在一片無窮的黑暗中瑟瑟發抖? 不知道多久,厲正功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穿戴好了康復訓練用的外骨骼防護套——他已經完成了基因改造,但是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厲正功閉上眼睛,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是對很多東西又記不太清,厲正功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頭,轉身走出了觀察室。 在校園裡,張功然架著厲正功緩慢地走著,這一對好朋友此時卻都一言不發,張功然以為厲正功還沒有適應剛剛結束改造的身體,厲正功卻是不知道該說啥,他對自己的將來非常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名太空部隊戰士,將來將參與怎樣的戰鬥,甚至將來太空戰士到底還需不需要?沒有人能為厲正功解答,如果有的話,大概在四五十億光年外,有人可以解答這一切。 兩人就這麼慢慢地走著,從醫療中心走到了學院大門,厲正功慢慢回頭,對張功然說: “功然兄啊,嘗試著轉專業吧,來陪陪我。宇宙那麼大,前路遙遙,總得有個伴……。” 張功然什麼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