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鐸以中路軍主將、遼陽行省平章身份下令，朱文正不得不從，就在他領軍進入懿州後的第二天，元將佛家奴就殺到了。 　　懿州城外。 　　元軍各色旗幟已經遍及荒野，傾耳聆聽，將校的指揮呼喝隱約傳來，紅巾賊三個字，被提及了一次又一次。 　　朱文正移步登上城樓高處，放眼望去，隻見一隊隊馬軍從遠處奔襲而來，宛如一道道黑色的洪流，在匯入城外大營之後，凝結成一座座堅固結實的柵欄屏障。 　　元軍營寨後方，一隊隊無甲的輔兵和青壯、健婦，已經開始打製和拖拉攻城器械，從形狀來看，竟然是讓守城將士膽寒的回回炮。 　　“周千戶，元軍有炮，我們這城，死守怕是不行了？” 　　朱文正觀望一陣城外元軍軍容，心中凜然。 　　回回炮其實是一種古代拋石機，用於戰爭攻守。 　　其發射能力非常強大，能夠發射重達150公斤的石彈，射程可達250步，約391.25米。 　　在火藥尚未普及的時代，回回炮就是攻城的大殺器。 　　蒙宋襄樊之戰，蒙古軍隊使用回回炮攻打樊城、襄陽城，最終導致樊城被破，南宋襄陽守將呂文煥無奈獻城投降。 　　紅巾軍轉戰四方，由於機動作戰的緣故，並非攜帶重型器械，現在懿州城頭用來守城的，不過是臨時拆解下來的木頭、石塊等物，要不就是燒得滾燙的金汁。 　　這些東西，用來對付雲梯、撞車，倒是夠了。 　　但麵對回回炮的遠程打擊，守軍隻能挨打，無法還擊，這情形糟得不能再糟。 　　“守不住那就乾脆不守了，朱千戶，你們不如各領一軍，趁著韃子立足未穩，且殺將出去，挫一挫佛家奴的士氣。” 　　周子盛眼睛通紅，重重一掌拍在城垛上，怒喝道。 　　其兄周子旺在江西行省舉事時，就死在了元軍的回回炮下。 　　周子盛跟著彭瑩玉勉強突圍，清點部眾五千香軍信徒，隻剩下了兩千餘人。 　　有此教訓，周子盛對回回炮攻城心生警惕，決意冒險出城，搶先搗毀元軍器械。 　　“周千戶之言，正合吾意，常大哥，召集騎兵，我們先出城沖殺一陣。” 　　朱文正被周子盛所激，豪勇之氣頓生，當即應聲作答。 　　常遇春勇冠三軍，元將無人與其對手。 　　佛家奴雖然是蒙古人，但其麾下探馬赤軍在元軍序列中，並不是什麼很厲害的一支。 　　要是出擊能斬將奪旗，這懿州城就能穩住了。 　　“駕.....！” 　　朱文正、周子盛各領本部騎兵，在城門口締結。 　　十二月冰寒刺骨的西北風，卷起地上、房舍上的殘雪落葉，偶爾撲簌到紅巾將士的臉麵、鎧甲、兵器上麵，化成一片片小小的冰棱。 　　“虎賁三千，直掃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 　　紅巾大纛旗，在朱文正、周子盛身後獵獵作響。 　　一匹匹戰馬，不安地踏動蹄子，低聲嘶鳴，一個個騎士喘著白氣，神情肅穆。 　　“各部將校聽令，出城門之後，首要任務是焚毀韃子回回炮，其次是破壞飛橋、巢樓、沖車諸物，若能斬殺敵軍主將，加功一等，賞百金。” 　　朱文正振臂喝道。 　　“接令！” 　　常遇春斜斜望了一眼周子盛所部將校，神情不屑。 　　剛才他已觀察了周部幾個騎將的身手，雖然有幾個壯勇猛漢，但這些人馬術並不精湛，顯然對騎戰並不怎麼純熟。 　　“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好男兒，別父母，隻為蒼生不為主。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就在常遇春露出輕蔑神情時，周子盛身後的騎卒卻是齊聲叫喊起來，當喊到殺盡胡兒方罷手時，周部將士已是士氣高漲，迫不及待。 　　“彭和尚果然有兩把刷子，這鼓惑軍心之術，厲害！” 　　朱文正心中感嘆，對周子盛等人的戰鬥力不由自主的高看了一眼。 　　兩軍締結了一千五百騎兵按序進入甕城，身後的內城城門慢慢關閉，後路斷絕，已是隻能向前，不能後退。 　　“放吊橋！” 　　朱文正大喝一聲，馬刀抽出，全身的血液跟著沸騰起來。 　　這一刻，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叔侄恩怨，都已經不復存在，唯一記得的，就是北伐以來，一個又一個的袍澤，倒在了與韃子撕殺的戰場上。 　　“望神州，百姓苦，千裡沃土皆荒蕪.....。好男兒，別父母，隻為蒼生不為主。兄弟們，殺韃子，沖呀！” 　　雄渾蒼涼的紅巾戰歌聲中，朱文正、周子盛、常遇春等將高聲叫喝，長槍、馬刀、鐵棒紛紛舉起，嗷嗷叫著沖出甕城。 　　元軍營寨就在眼前。 　　朱文正的前沖之勢，已被常遇春所阻，落到了沖陣的中央位置。找書苑 www.ｚhaoshuyｕan.com 　　亂軍之中，數十個火把自騎陣中飛舞擲出，旋轉著摔入元軍營中，幾個不及提防的元軍士卒被火燒著，吃痛之下，四散而逃。 　　常遇春俯身，伸手抽出長一丈一尺三的虎頭湛金槍，挾帶風聲，用足力氣，挑飛了營前柵欄。 　　“他奶奶的常蠻子，還真是兇悍。叫兄弟們跟上，別丟了彌勒香軍的臉麵。” 　　周子盛在後麵看到這一幕，贊了一聲。 　　朱、周兩部騎軍突入元營，刀槍齊舉，血肉橫飛。 　　慘叫、嘶吼、兵器碰撞、馬蹄飛馳，種種聲音匯合一起，戰場的殘酷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舉旗，向西。” 　　亂軍中，朱文正果斷下令，連殺帶撞，沖開一條血路，指揮常遇春、鄧玉龍向元軍後營回回炮所在方位殺將過去。 　　“朱文正向西去了，西麵是回回炮安放位置？” 　　周子盛殺得性起，聽到朱文正轉向消息，心中詫異。 　　在城頭看方位，和在元軍營中感知方位，完全不一樣。 　　周子盛此時，已是辯不清元軍各部所在，隻知道向前撕殺，先沖破了營寨，再作定奪。 　　不知不覺中，周子盛的沖殺方向，已被元將佛家奴探知，措不及防之下，吃了大虧的佛家奴怒不可遏，急調精銳騎兵，對突入營中的紅巾軍反包圍。 　　佛家奴的祖上，是蒙古忙兀功臣世家，他的曾祖是元世祖忽必烈麾下猛將，在滅南宋時，就曾立下汗馬功勞。 　　這一回遇上紅巾軍，佛家奴也是拚了全力，要為家族再添一份功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