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苦待良人(1 / 1)

大唐奴牙郎 夜盡長 4313 字 2024-03-17

進了那故冉居的廂房之中,周鈞吃了些案臺上的糕點,權當是晚膳,聽著隔間那些歡愉樂聲,皺起了眉頭。   撕了兩團紙,塞在耳中,周鈞吹了蠟燭,早早的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邊剛蒙蒙發亮,周鈞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洗漱一番,穿戴整齊。   周鈞走出房門,小樓之中靜悄悄的,四周隻能聽見微微的鼾聲。   小心翼翼順著廊道,來到院門處,周鈞剛想走向曲街,卻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弱弱的呼聲。   “周令史。”   周鈞扭頭看去,隻見故冉居的中門處,有一個婢子正在朝自己招手。   周鈞心生疑惑,走過去,隻聽那婢子說道:“娘子囑我在此處等著,看見便帶您去後院。”   點點頭,周鈞跟著那婢子走進後院。   才入小院,就見解琴笑著等在堂門處。   見周鈞走來,解琴先是行了萬福,又從身後婢子那裡取來一膳包,朝前者說道:“昨日慢待了周令史,萬望勿怪。”   周鈞接過膳包,搖頭說道:“解都知哪裡的話,那戲本得了二位相攜,乃是周某之大幸。”   聽見周鈞提起若娥,解琴想了想,轉身在前麵領路道:“周令史這邊請,妾身送您一程,正巧也有些話說。”   周鈞依言跟在解琴的身後,出了故冉居的後門,走到曲街上。   清晨,見不到什麼路人。   花木和朝露將整條長街點綴的翠色青青,再加上院落中那些升起的裊裊炊煙,讓整條北裡中曲看起來,就如同平祥桃源一般。   看著身旁那位形姿婀娜、嫻靜秀絕的女子,周鈞一瞬間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解琴一邊走一邊說道:“北裡三曲,眾生百態。”   “有些女子,本來生自清藿滌塵,卻也不得不在此處,終日虛與在那笑唱之中。”   周鈞靜靜聽著。   解琴又說道:“同是中曲都知,那若娥,原姓宋,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娘。”   “因受了案子的牽連,本家遭了籍沒,若娥出自旁戶,家中多方打點,總算是躲了俘隸之災。”   “哪曉得禍不單行,她家裡的大人,後來得了疫,沒捱兩年,撒手人寰。”   “家道中落,再加上親戚欺辱,若娥年幼之時,就被賣到了北裡。”   周鈞聽到這裡,無奈搖頭,人世間悲歡事,莫多於言。   解琴:“入了北裡的女子,大多都命不由己,淒然一身。”   “那若娥卻憑著詩才和書畫,在北裡搏出了一番名聲。這些年裡,盡有那文人官士,遞上紅箋,或是求字,或是請麵。”   “若娥心氣甚高,對這些人,大多都閉門不見,偶有幾個避不開的,也隻是敷衍一番。”   周鈞聽了疑惑,問道:“既然有這番才情,為何不尋個好人家,早早離開這北裡?”   解琴說道:“她在等一人。”   周鈞:“等人?”   解琴:“宋家中落之前,家中大人曾指腹為婚,為若娥定了一門親。”   “對方乃是潁州的一戶大族,家中三郎,名諱鐘璋。”   “那鐘三郎才思敏銳,虛心好學,自幼便有『少臻』之雅號。”   “開元年,鐘家也被卷入朝案之中,雖說受了敕罰,但終究還是存了下來。”   “若娥找到那鐘璋,曾言籍賤,倘若退婚,自當理之。”   “哪料到鐘璋見了若娥,又瞧見她的詩詞和書畫,非但不肯退婚,還發了誓非她不娶。”   周鈞聽到這裡,說道:“善,難得真心。”   解琴笑道:“鐘璋不僅發誓,還作詩言誌,其中有兩句,妾身現在還記得。”   “五原東北晉,千裡西南秦。流萍與西瓠,早晚期相親。”   “那首詩,現在還貼在若娥的床邊,早晚自得觀之。”   周鈞:“這鐘璋倒是個真性情。”   解琴:“故此,若娥不僅拒了所有的推牒,隻接詩詞書畫的請單。連尋常客人的見麵都不願意,更別說讓男子留宿了。”   周鈞點頭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解琴說著,看見不遠處已是中曲的行門,便行禮說道:“送君千裡,終須一別,妾身在此便要回去了。”   周鈞提起那一包早膳,對解琴說道:“解都知的一片好意,某謝過了。”   解琴淺笑說道:“敢教周令史知曉,那西廂記的戲本,妾身與若娥自當用心修改,定不負托望。”   周鈞拱手再謝,轉過身提上膳包,便出了中曲。   在路上吃了早膳,周鈞直接步行到了安上門,又入了尚書省。   走入都官司的衙廨,周鈞取出北裡的俘隸冊本,開始就著中曲的薄錄,進行修訂。   寫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程主事突然急匆匆的走到周鈞的身邊,開口道:“衡才,且收拾一番,速速與某來。”   見程主事一臉肅容,周鈞自是不敢怠慢,連忙放下筆,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跟了過去。   一路穿過廊道,走向後堂。   周鈞瞧著這去往的方向,隱約猜到,這一行是要去見都官司的主官——徐浩,徐郎中。   到了正堂的門前,程主事壓低聲音,細聲說道:“徐郎中執事剛正,頗重實績,不喜誇浮,衡才且留心些。”   周鈞連忙點頭稱是。   程主事走到門外,報了一聲,隻聽門內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進。”   周鈞跟著程主事進了中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抬腿跨過丹墀,入了鶩廳。   隻見徐郎中,一身緋色官袍,頭發有些許花白,身形硬朗,不茍言笑。   他隻是站在那裡,臉色無波,卻又不怒自威,令人生畏。   程主事走近,剛想行禮,隻見徐郎中擺手說道:“行了,長源你先下去。”   程主事一愣,答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周鈞,便退出門外。   徐郎中走到案臺前,朝周鈞問道:“未曾進學?”   周鈞垂首答道:“未曾。”   徐郎中:“算經一道,師從何處,可有尊諱?”   周鈞:“敢教徐郎中知曉,某出身不過奴牙郎,入銓前嘗聞奴牙賬目,耳濡目染之下,故而學了一些。”   徐郎中嘿了一聲,輕聲自語道:“奴牙郎嗎?”   思忖片刻,徐郎中從案臺上取來了三份信箋,指著它們說道:“且過來瞧瞧。”   “這一封,來自吏部侍郎。”   “這一封,來自右諫議大夫。”   “這一封,最是生趣,卻是來自內侍省。”   “三封信箋,皆言周家子有才,當事可用。”   徐郎中瞧著周鈞,笑了笑,說道:“你卻與我道,出身乃是奴牙郎?”   麵對徐郎中的疑問,周鈞抬頭看向那三封信箋,後背上有冷汗析出,腦中飛快想著,該如何作答。   未料到徐郎中並沒有催問答案,隻是收起那三封信箋,對周鈞說道:“海賊吳令光抄掠臺州、明州,裴尚書奉旨破賊,七日後還朝。”   “都官司承俘隸清點一事,你準備妥當,隨某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