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麵容蒼老的太監便進了殿來,口呼萬歲,朝建興帝行禮叩拜。 這老太監建興帝自然認識,是伺候太上皇多年的老人了,自打他還是皇子起就一直在太上皇身邊。 看著麵前之人,建興帝端坐於禦案之後問道:“劉公公,父皇讓你帶了什麼話來?” 那劉公公道:“回稟陛下,太上皇說,他聽聞賈家寧國旁支裡有一個叫賈瑜的,頗有當年寧國公的遺風,如果這兩天賈家上了關於承爵的折子,陛下可以讓此人來承襲爵位,興許能再立功績,重現寧國公的榮光。” 建興帝聞言,看著麵前的老太監,臉上一時看不清是喜是怒,默然片刻才道:“你去回稟父皇,就說朕知道了。” 又對身旁戴權道:“戴權,過會兒你去讓內閣傳話,讓他們按照太上皇的意思擬一份詔書出來。” “是,陛下!”戴權道。 那老太監見狀,也朝建興帝恭敬地行了一禮:“陛下,那老奴就先回養心殿復命了。” “嗯,替朕向父皇問安!”建興帝說著,又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來。 “是。”那老太監道,隨即緩緩退了殿外。 而就在那老太監走後不久,整個乾清宮的溫度似乎降了下來。 最靠近建興帝的戴權低著頭,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就在此時,原本平靜的建興帝忽然猛地將手中的奏折扇到戴權臉上,怒罵道:“狗奴才,朕前些日子讓你多留意太上皇那邊,你就是這麼留意的?” 戴權被嚇得驚出一身冷汗,知道這是自己辦事出了紕漏,瞬間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頭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才辦事不力,陛下息怒啊...” “狗奴才,朕就是養幾隻狗,見了生人也會吠叫,你們都是眼瞎的嗎?養心殿那邊去了什麼人,你到現在竟然也不知道?那朕養你們有什麼用?” 如果不是有人去了養心殿給太上皇說了什麼話,太上皇怎麼好端端地要將爵位賜給賈瑜。 建興帝說著,卻是越說越氣,隨即站起身來,一腳將跪地的戴權踢了個滾地葫蘆,又狐疑地看著戴權道:“該不會,是你故意知情不報?” 戴權聞言大駭,急忙又跪著爬到建興帝腳下道:“陛下,奴才不敢啊,奴才不敢,是奴才辦事不力,陛下恕罪啊,陛下!” 建興帝冷眼看著不住磕頭的戴權,直到過了半晌才稍微平息了下怒氣道:“起來吧。” 戴權聞言,如蒙大赦,連聲道:“謝陛下,謝陛下。”這才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建興帝朝他看去時,卻發現其額頭已經是嗑出了核桃大的淤青來。 “朕給你一個時辰,去查,朕要知道養心殿那邊去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要是查不到,你就自個兒收拾行李,到皇陵去養老吧。” “是,陛下,奴才這就去,這就去。”戴權應承著,隨即慌慌張張地退出了乾清宮。 伺候了建興帝這麼些年,他自然知道建興帝不是在說什麼恐嚇之類的話,而是真有可能讓他去看守皇陵,那對自己來說,簡直和直接去死沒什麼兩樣。 這些年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被發配去看守皇陵,那能不能活著走到皇陵都是兩說。 建興帝看著戴權踉蹌離去的背影,又指揮一個小太監將掉在地上的折子給撿起來。 心中那股怒意仍未徹底消去。 他之所以生氣,氣得不是久居養心殿的太上皇突然出言乾預讓賈瑜繼承爵位的事,畢竟他現在已經基本掌握了大局,而太上皇說的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左右不過一個五品的末流爵位罷了。 他隨手給了又如何! 他生氣的是自己每日為了江山社稷宵衣旰食,下麵這些狗奴才卻將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一個個消極怠惰,應付了事,真以為自己是泥捏的不成? 今日他斥罵戴權,就是要給這些狗奴才一個警告! ....... 但生氣是生氣,奏折還是要批,在喝了一口茶後,建興帝又拿起一份奏折批閱起來。 就這樣,過了約莫有大半個時辰左右,額頭帶著淤青的戴權這才又小跑著進了乾清宮,若是仔細看去,其額頭還隱隱見汗。 見了建興帝後,他急忙又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連呼:“陛下,查到了,查到了。” “查到了什麼?“建興帝冷聲道。 戴權忙道:“陛下,是恪誠郡王,他昨日下午申時和今日上午巳時都去麵見了太上皇。” “那他們又說了什麼?” “這...陛下,奴才還未打探清楚...”戴權說著,隻覺一股冷冽的目光掃向自己,不由得脖子一縮,又連忙道,“不過,奴才打聽到了一件事情。” “說!” 戴權道:“陛下,奴才得知,太上皇...昨晚寵幸了一個宮女。”說到最後,他聲音小了下去。 “嗯?寵幸了一個宮女?”建興帝的話語裡終於帶上了一絲興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太上皇年事已高,身體漸衰,大約這一二年都沒沾染女色了,如今怎麼會突然寵幸一個宮女,而且還是在老三來過之後。 難道真如民間百姓所言,是‘枯木又逢春,老樹發新芽’? 直覺告訴他,這裡麵或許另有隱情。 “那你可知太上皇為何突然來了興致?” “據養心殿的小太監說,是因為恪誠郡王帶了一顆丹藥給太上皇...” “丹藥?什麼丹藥...”建興帝說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自行止住了話頭,隨後又低聲罵道:“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敢將那種東西帶到養心殿去。” 以他的智慧,結合前麵說的寵幸宮女的事情,如何還能猜不出那是什麼丹藥來,多半是能讓人興致大增的房中之藥罷了。 但問到這裡,還是沒有說到他最關心的問題點上,便又問戴權道:“那太上皇為什麼要指定讓賈瑜承襲寧國府的爵位?” 這個問題屬實是將戴權徹底給問住了,他的額頭上再一次滲出了細汗,又一次磕頭道:“這.....奴才還沒查到,請主子再給奴才一點點時間,奴才一定將此事查個清清楚楚。” 蒼天在上,他戴權不過一個閹人,就是有八條腿,十隻手臂,一百個眼睛,也沒法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就查清這麼多東西呀。 建興帝卻不說話,隻是任由戴權保持著磕頭姿勢跪在那裡,又自顧自的看起了奏折。 直到半刻鐘後,他才出聲道:“看在伱跟朕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朕就再給你一個機會,最遲明天這個時候,朕要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是,奴才這就派人去查。”戴權這才敢抬起頭來。 再要這麼跪下去,磕下去,加上擔驚受怕的,他擔心自己老命都會沒了半條。 建興帝卻又道:“慢著,先去內閣,叫他們擬旨,讓那賈瑜承襲寧國府的爵位。” 畢竟不管事情緣由如何,他方才都已經當著那老太監的麵答應了太上皇,自然不會有反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