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將軍退位(1 / 1)

晴子抬著眼認真的想了想,才搖搖頭:“不行的。我還得幫父親打理一心堂。”   楓千代覺得既有趣又同情,感嘆道:“你小小年紀,不用把自己弄得太辛苦。”   女孩的眼中的迷茫一閃而過,隨即又笑起來:“不辛苦啊!能像母親一樣給別人看病,我覺得很開心呢。”   楓千代有些好奇:“令堂一定是位了不起的醫生吧。”   “那當然!母親是天下最厲害的醫生!”晴子挺了挺胸:“你可別不信!我外公曾經說,母親調製的燒燙傷藥方無人可比,不但可以讓病人的皮膚恢復如初,我們平時用一點皮膚也會特別好呢。”   “你外公也是醫生?”   “外公可是當過禦醫,他的話肯定沒錯。”   楓千代早聽說“一心堂”是晴子母親家的產業,沒想到背後竟這麼有來頭。   他笑道:“有晴子小姐這位名醫坐診,看來咱們一心堂將來是不用愁了。”   晴子喜滋滋地點點頭,但想了想又搖搖頭說:“我比母親還差得遠。何況隻是醫術好也不夠的,在你來之前,父親可沒少一個人發愁。”   楓千代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孩,他知道晴子把伊藤景隆的“一個人發愁”看在眼裡後,默默地肩負起了力所能及的壓力。   在自己原先生活的時代,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在上中學呢。懂事、漂亮、學霸,晴子如果活在校園裡,一定是個天真快樂的優等生,也許唯一值得憂慮的隻是如何拒絕那些沒完沒了的出現在抽屜裡的情書吧。   想想自己剛來一心堂時,晴子表現出的敵視,小氣,大抵也是源於這份過於沉重的壓力。   “父親幾乎完全不懂醫術,倒和你很像。不過你在經營方麵可是比他厲害多啦!”晴子隨口說著,講完之後卻覺得有些不妥。她紅著臉匆匆看了眼楓千代,發現他神色如常沒有誤會的樣子,方才悄悄鬆了口氣。   “總之,多虧有你了!”她專心地揉著手指的關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次楓千代心虛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是我,總要走的呀。   日頭西墜,天邊的雲彩又漸漸積得厚了。船夫打了招呼開始調轉船頭。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   這個冬天,堺町的日子波瀾不驚,而近畿的局勢已是風雲變幻。   三好長慶之弟三好義賢率領阿波國的兩萬軍勢在堺港登陸後,一路上勢如破竹,數次擊敗細川氏綱和遊佐長教的軍隊。十一月中旬,三好軍占領了京都門戶的山崎。十二月,京都易手,細川晴元依靠三好長慶重新掌握了朝廷。   對近畿的百姓而言,這是令人慰藉的消息:叛軍又一次失敗,幕府管領細川晴元又一次穩定了局勢。天下似乎又能太平個一陣子了。   而今井宗久在本願寺和京都的人脈很廣,得到的消息也豐富得多。這日早餐過後,他說起了近期的局勢:“雖然三好軍奪回了京都,但遊佐長教多年經營,黨羽甚眾,不是短期能戰勝的。”   晴子有些擔心:“如果細川氏綱贏了,畠山高政不會真的來報復吧?”   大家想起那日畠山高政索要錢財時的嘴臉,也都緊張起來。   “這倒不用太擔心。”今井宗久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三好長慶出兵後,我接觸的上層人物普遍認為細川晴元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楓千代不禁感慨:“三好家控製著四國地區的贊岐、淡路、阿波,隨時能出兵上洛,而戰爭可都是在近畿的土地上爆發的。這麼下去近畿的大名隻會越打越弱。”   隨著他成為一心堂的老板,又逐漸有了自己的人脈,此時的他對於時局不再是盲人摸象,逐漸也形成了自己的認知和判斷。   他雖然沒有今井宗久那樣多的消息來源,但來自後世的教育、見識都遠超這個時代,何況還有《信長之野望》、《太閣立誌傳》的遊戲經歷打底。因此他的分析判斷常常令今井宗久佩服不已。   “您是說近畿大名……”今井宗久的身體微微前傾。   楓千代淡然道:“自然也包括幕府管領細川晴元。”   “楓千代老板真是一針見血!”今井宗久又是一臉崇拜:“本願寺的下間賴次大人也是這麼說的。”   晴子籲了口氣:“誰強誰弱都會打仗,隻求不要波及到堺町就好。”   眾人一陣唏噓不提。   誰知沒過幾日,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幕府將軍足利義晴宣布退位,把名義上的武家首領,幕府之主的位置讓給了年幼的兒子。自己則退居幕後,繼續掌控實際的權力。   在近畿的兩細川之爭到達白熱化的時刻,將軍的這個舉動令不少人都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這位一輩子都是傀儡的將軍想要圖謀什麼?   十二月二十日。   近江國,阪本。   厚重的晨霧久久不散,給這個冬日增添了幾分濕寒。   日吉神社彌漫著一股莊嚴而肅穆的氛圍。祠官樹下,沾著露水的厚草席散發著藺草的清香,古老的屏風立於北側,幕府的近臣們端正地排成兩列,立於兩旁。   室町幕府的第十二代征夷大將軍,從三位權大納言足利義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端坐於主座之上。他的麵容莊重而嚴峻,雖然不到四十歲,但束起的發髻已然花白,仿佛把多年的蹉跎與苦悶都藏在其間。   對麵正襟危坐的是他年輕的兒子。少年一雙劍眉很有英氣,隻是過於寬大的禮服讓他顯得有些局促。   神社的氣氛凝重,彷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足利義晴緩緩地起身,目光透過重重白霧,望向遠方白雪皚皚的山峰。   就在不久前,他不顧幾位幕臣的反對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要在當下的近畿紛爭中放棄超然中立的地位,支持“叛軍”細川氏綱。   足利義晴知道,一旦他公然站隊細川氏綱,必將引得天下嘩然。畢竟不論再如何衰落,幕府將軍作為天下武士之首的大義名分還在。不可一世的幕府管領細川晴元也將因此承受巨大的政治壓力。   這情景光是想象就令他非常痛快。   足利義晴繼承將軍之位已經二十五年了,可這二十五年來,無論是當年扶他上位的細川高國,還是打敗了細川高國的細川晴元,都把他當做提線木偶一般對待。   足利家兩百年前一統天下,建立室町幕府,傳到他手裡卻越來越沒有存在感了。每每思及於此,他都覺得心口像壓著巨石一般。   他知道足利家的實力絕不是細川晴元的對手,於是不斷地告誡自己要隱忍,常常用勾踐臥薪嘗膽的事跡鼓舞自己。這些年他委曲求全有之、虛與委蛇有之、勵精圖治有之,然而無論做什麼都收效甚微,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世道越來越壞。   終於,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