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白衣翩翩(1 / 1)

擂臺中央,被裁判宣布獲勝的剽悍青年麵露得色,高聲道:“拙者是吉岡道館的萬田傳十郎。京八流武道乃平安古流,可還有人敢來試試?”   臺下一片竊竊私語,方才的血腥一幕令臺下的眾人心有餘悸,竟連喝彩都沒有響起。   萬田傳十郎自付贏得漂亮,按照師父的交代為道場大大地揚了名。卻見反響並不熱烈,心下不滿,口氣便更加狂妄起來:“怎麼?沒人有膽敢來試試嗎?”   人群中有不少武者麵露忿忿之色,然而懂行的剛才已經看出了他的武藝高超,性格殘忍暴虐、不講武德。又忌憚吉岡道館作為京都地頭蛇的勢力,一時之間竟都想著避其鋒芒,猶豫起來。   按照禦前武道試合的規矩,第一輪隻需在擂臺上連贏三場就能晉級,何須來惹這樣的硬茬子。   就在此時,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登上擂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少年白衣勝雪、身姿挺拔,邁出的每一步都因為專注而目不斜視,一舉一動都透露著自然、優雅,仿佛踩著什麼觸動人心的節奏。   他的身上如同有一層結界,把囂張的對手、驚訝的人群、未乾的血跡都隔絕在外,一塵不染。   好個俊美脫俗的少年!   這些天見慣了那些粗野武者的觀眾,仿佛有種連吃了一個禮拜的炸串、烤魷魚、長沙臭豆腐,突然走進一家淮陽菜館的感動。   一時間不知人群中有多少女子瞪圓了眼睛,酒樓上有多少夫人小姐扶緊了欄桿。   楓千代為了這個出場可是下足了功夫——和服的衣料是跑了幾家吳服屋才選到的,用了加厚的大明江寧緞布,垂感既好又足夠挺括;肩部用了東方服裝沒有的微墊肩,英氣勃勃;減少了中部衣量、加上專門定製的束帶,將少年的蜂腰襯托得格外纖細;因為不需要考慮騎馬,下裝的絝也做出了精簡,不再寬大如同裙褲,更顯得身材修長。   而他登臺的步伐,也是運用了在劍道的修行——“斬恙”。所謂“恙”,指的是困擾自我的各種紛亂之念。在戰鬥中,任何雜亂的心恙都會影響武者的出劍反應,而斬恙之術就是一種幫助自身去除煩惱、執著、憂慮之念的修心法門。   如果被師父塚原卜傳知道,愛徒施展獨門絕學隻為了在人前營造“遺世獨立孤傲酷帥”的氣質,非得把他腿打斷不可。   楓千代現在演得過癮可顧不得這個,他的眼神平靜而堅定,語氣冷冽地說:“一心堂楓千代,請賜教。”   臺下頓時響起了一陣騷動。   如此一個俊美少年,竟然要和那個粗魯兇悍的萬田傳十郎比武,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甚至有幾位姑娘帶著哭腔喊出了“不要!快下來!”   楓千代轉臉看向臺下,保持著扮酷也不說話,隻是微微頷首,一瞬間又不知道勾得多少姑娘紅了臉。   在一個連大眾媒體都還沒有誕生的年代,隨便把明星偶像的包裝學一點,就取得了炸裂的效果。   隻有晴子站在那裡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一邊對九香玉露的銷售有了信心,一邊忍不住埋怨京都的姑娘們太不矜持。   “楓千代加油!”   “要小心啊!”   “楓千代,我們支持你!”   ……   待到裁判宣布試合開始時,這裡幾乎已經成為了楓千代的主場。   萬田傳十郎眼睛都紅了。要不是當著裁判和武士大人的麵不敢造次,他早就沖上去乾翻那個小白臉了。   奇裝異服、神神叨叨,卻把本該屬於自己的風頭搶光了。這可是比武擂臺,又不是能樂的舞臺!   握緊了劍柄,他在第一時間沖了上去,刀鋒直逼楓千代的正麵而去——他就是要劃開這小子的臉,用血染紅他的白衣,看看那些亂喊的娘們還叫不叫得出來!   不得不說萬田傳十郎的劍法確實是下過苦功的。他這一回上來就毫無保留地狠下殺手,刀刃帶著淩厲的殺意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令人不由心驚。   在一片驚呼聲中,楓千代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身體微微轉動,刀身隨之舞動,撞在了萬田傳十郎的刃尖一側。   勢大力沉的一招切落在一聲輕響中微微蕩開,斬在了空處。   萬田傳十郎早已做好了一擊不中的準備,反應極快,借勢向左沖出半步,迅速縮肩回防。卻發現預想的襲擊沒有跟上,楓千代仍站在原地,單手拖刀,冷冷地看著自己。   不過如此而已!   萬田傳十郎爆喝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手腕一翻,魁梧的身影如同狂風般攻上前去,施展出自己的得意技——連續斬。   又疾又狠的攻擊仿佛把空氣都壓迫得凝重而壓抑。   晴子的身旁,有人驚呼道:“啊!這是他上一場招式!”   “的確。”前麵的一個佩刀老者點頭道:“不過之前是炫技,此刻有殺心!”   晴子隻覺得耳邊砰砰直響,身上僵硬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對自己沒攔住楓千代懊悔不已。   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中,楓千代卻依然單手持刀,氣定神閑。看似並不費力,動作也不快,卻每每都能化解對手的進攻。在刀劍的一聲聲撞擊中,白衣飄飄、閑庭信步,仿佛根本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裡。   十幾個回合下來,看似文弱的少年,平靜沉默,進退騰挪隻在兩步以內。反觀一臉猙獰,連連大吼的萬田傳十郎,左突右奔,後背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打濕。   萬田傳十郎此刻仍然發瘋般地進攻著,但每劈一刀,心裡就更涼一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遠勝對手,可是無論他怎樣發力,從什麼角度進攻,揮出的刀鋒總會被那少年改變方向,如同施了咒法一般。打了半天,他不但沒有挨到對手的衣角,甚至連硬拚上一劍的機會都沒有。   他修習刻苦,也曾跟著師父遊歷過不少道館,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劍術。   這少年,不會、不會真的是會法術吧?   想到這兒他背後一陣發涼,麵前白色的身影,和稻荷神宮身著潔白禮服的大神官漸漸重合在一起。令他心底的不安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