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慈父心(1 / 1)

晴子在前些日子表現得太過堅強,讓義楓誤以為她已經漸漸邁出了失去父親的陰霾。卻不知道這麼多天以來她每個溫柔的笑容背後,隱藏著多少煎熬。   她在這樣的痛苦和彷徨中,甚至還在不停的替別人著想。她擔心著彥十、牽掛著義楓,卻默默地將危險和責任一肩挑起,扛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   “你很好。”義楓走過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溫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   晴子用力撲進了他的懷裡,將頭緊緊埋進他的肩膀,雙眼緊閉。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落而下,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如果當時我沒有提出離開,如果我沒有約你去海邊,父親可能就不用死了對不對?”她哽咽地問。   義楓緊緊摟住了她,輕拍著她的後背:“你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惡人。是嘉右衛門,是石川宗二,是畠山高政。”   “放心,我們一定會復仇,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可是,我是不是影響你的計劃了?”晴子仰頭看著他,濕漉漉地發絲貼在額前,形成一道柔軟的弧線。她的臉頰因為哭泣而潮紅,原本明亮的眸子溢滿淚水:“剛才綾小姐說了,畠山高政的護衛會變得更多。”   義楓笑著給她擦了擦眼淚:“放心吧!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天邊的雲層開始散開,日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猶如一層薄紗。   -----------------   正如綾所說的,在近畿戰事白熱化的當下,畠山家的追查和封鎖沒能持續太久。   河內的一切很快恢復了常態,關卡逐漸撤銷,商旅也漸漸恢復,很多人以為那六名低級武士的死亡已經被上層拋到腦後。   然而事實上,畠山家對於此事的重視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河內國高屋城外,集結起來的武士和足輕們正在列隊,盔甲和刀槍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作為足利家分家的畠山家,一丈多高的“二引兩”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這支軍隊裝備了當下還沒有被廣泛運用的三間槍,超過四米的長槍猶如一片森林挺立於陣列之間,似乎能插破天空。密密麻麻的槍尖閃爍著寒光,充滿肅殺之氣。   連戰連捷的三好長慶正在北方集結軍隊,隨時可能揮軍南下,入侵河內。而這支即將出征的軍隊將會和細川氏綱、遊佐長教匯合,共同與三好長慶決一死戰。   在這樣戰局關鍵的時刻,大軍主帥,河內守護畠山政國還在對兒子放心不下:“高政,我走之後你必須小心。若非有重大緊急的事務不許離開高屋城!”   畠山高政一臉不耐煩道:“知道了!您怎麼又說一遍。”   “你不要嫌父親囉嗦,我可是親眼見識過那山今義楓的劍術。”畠山政國憂慮地說:“他與將軍殿下的那場比試,實在是我平生所見最高的劍術。你如果真的是被他盯上了,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對了!你要是出門一定要穿上盔甲!”   “我~知~道~了!”畠山高政打了個哈欠:“大軍就要開拔,您就別再教訓我了。”   畠山政國嘆了口氣轉身欲走,可最終還是不放心兒子。   自從知道畠山高政偷偷帶兵去了堺町,把山今義楓的一心堂燒掉之後,他心裡就總是不安。總是擔心有一天那個“禦劍豪”會找到兒子報仇。而前些天發生在城下町的慘案更是給他敲響了警鐘。   畠山高政從小被他溺愛,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這些日子自己硬壓著不允許他隨便出門,可一旦自己離開,恐怕這小子肯定忍不住出去玩耍。   “喊丹下遠隆進來!”畠山政國高聲道。   不多時,門外走進一名身材魁梧,骨架寬厚的中年武士,遠遠就停下步子,一板一眼地鞠躬道:“臣參見主公!”   他聲音厚重,一身金小劄緋威鎧包裹著他結實的身軀,猶如一座鐵塔。   “丹下遠隆,這次出征你就不用去了。”畠山政國命令道:“留下來增加高屋城的守備。”   “是!”丹下遠隆毫不猶豫地點頭。   畠山高政麵露苦澀:“丹下大人作戰勇猛,父親還是帶在身邊更好吧?”   他知道這丹下遠隆為人古板固執,資歷又老,父親把他留下肯定是為了約束自己。   果然,畠山政國也不理他,隻是對丹下遠隆囑咐道:“我帶兵出征期間,你負責高政的安全,需得嚴加保護,若非緊急情況不許放他離開高屋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是!”丹下遠隆還是乾脆地回答,絲毫不去理會畠山高政難看的臉色。   “有伱在,我也就放心了。”畠山政國放下心事,轉身出門。外麵人馬已經列隊整齊,在悠長的軍號聲中,部隊如同一條從冬眠中蘇醒的長蛇,緩緩地舒展開身體。   畠山政國在侍從的幫助下騎上戰馬,回身望了眼身後的居城,默默嘆了口氣。   對於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他根本沒有多少信心。   三好家的四國士兵確實能征善戰,打起仗不要命。而自己軍隊看似雄壯,但近畿多年戰事不斷,兵源損失嚴重,這裡麵有不少未成年的孩子和年過半百的老卒。   如今的畠山家還靠祖輩的積威維持著強力幕臣的架子,但這次如果真的硬碰硬打一仗,恐怕虛弱的底子就要暴露出來了。   可惜雖然自己名為一國守護、畠山家當主,但家中權力早已被遊佐長教把持,是戰是和根本不是他說的算的。何況近年禮崩樂壞,以下克上的逆行屢見不鮮,家主戰敗權威受損,或許正是遊佐長教希望看到的結果。   再想想兒子畠山高政性格張揚跳脫,做事不計後果的樣子,畠山政國的心中更是失去了一切鬥誌。人馬揚起的塵土已經籠罩了前方的天空,宛如畠山家的未來一樣,晦暗不明。   天文十六年七月,平定了攝津國、京都等地以後,三好長慶聚集軍隊,意圖南下河內國。細川氏綱、遊佐長教、畠山政國的大軍北上迎擊。雙方數萬人蝟集在攝津國天王寺東部的舍利寺附近。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