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朱標發布的任務後,朱雄英久久未能入睡, 與大清的圈養皇子製不同,朱元璋奉行的是將皇子皇孫們分封出去,並且嚴格規定除極特殊情況外,輕易不得歸京。 “難、太難了!” 愁壞的朱雄英憤然起身,想要去吹吹夜風,舒緩片刻。 圓月高懸,月朗星稀, 陣陣夜風,疏散了朱雄英心中的焦慮。 “原來今天是十五。”朱雄英輕聲感嘆道。 涼亭內的朱雄英留意到遠處有下人這個時間還端著食物往書房方向走去, “難道爹還沒睡?” 燃起好奇心的朱雄英快步跟上, “喂,把東西給我吧。” 看著托盤上的兩壺酒, 深夜醉飲的行為,可與記憶中的朱標可挨不上邊。 推開半掩著的書房門後, 朱雄英發現朱標已經眼神迷離, 手邊、腳邊躺著四個空空的酒壺。 “擦,才來呢!上……” “誒,雄英?”朱標紅撲撲的臉頰上擠出意外的神情。 桌麵上一道菜沒有,卻喝成這個樣子,朱雄英心疼道:“爹,別喝了。” “臭小子還管,嗝~起我了!酒放下,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上不上學,嗝~”朱標搶過酒壺,好像驅趕蒼蠅一樣的對著朱雄英揮手。 三十歲的靈魂怎能不知現在的朱標需要什麼, 稍微醞釀一下情緒, 朱雄英重重嘆了一口氣,“睡不著啊,愁啊。” 朱標輕蔑道:“你一個8歲的孩子能愁啥?” “我爹給我一個艱巨的任務,愁的睡不著。” “兒啊,就這點事就難住咯?嗝~你是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爹給我多少比這難幾十倍的任務!”朱標漲紅著臉,大笑著寬慰道。 聽出這頓酒的問題關鍵後, 朱雄英自然而然引導話題,“全天下人都知道爹是皇爺爺最心愛的兒子,自然……” 酒精上頭的朱標果然順勢接過話茬,痛飲一杯之後, 朱標重重感嘆一聲, “最心愛的兒子?真的麼?嗝~為什麼……為什麼我不這樣認為……” 將朱雄英滿杯的酒盅再次飲下, 朱標緩緩閉上眼,語氣微微顫抖道: “兒啊,我是爹最成功的作品,老四才是爹最寵愛的兒子。” 啊?! 朱雄英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 “在爹眼中,老四才是和他最為類似,因此在之前分封時,對老四就有所偏心,有意將他打造成大明第一藩王。” 難道當年分家產還有內幕? 朱雄英聞到一股“瓜熟了”的味道。 再次為朱標滿上之後,朱雄英小心翼翼試探道:“為什麼這樣說啊?” “為什麼?這麼明顯的事情,真當別人都看不到麼!” “洪武十三年,老四在鳳陽體驗生活後回京後,不久受命就藩北平。爹對他格外開恩,沒有重新為他建造府邸,而是讓他搬進了元朝的皇宮,其規製如同天子。” 朱標脖頸一仰,張狂的喝酒姿勢,將酒撒出來不少,囫圇擦拭後,繼續道:“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明確反對,可有用麼?沒用!” “你知道當時爹怎麼安撫我們其他幾個兄弟的麼?” “爹還特地告諭大家,讓我們不要和燕王攀比,因為燕王王府是元朝舊宮,不需要新建,這是省錢的好事,其他藩王新建的府邸則要按章法行事。” 朱雄英頓時明白,這一舉動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爹,會不會因為四叔武德充沛,隻有他能抵抗元朝餘孽啊?” 噸噸噸~ 苦酒入喉之後,朱標不屑的笑道:“傻孩子,大明最強太子黨了解一下?” “爹為了老四簡直煞費苦心,為他選的王妃是大明第一開國功臣徐達的長女,而你娘是常家人,你明白其中的含義了麼?” “這酒盅夠誰喝的,給我換壺!” 自古分家就是一件難事,身為家中長子的朱標這麼多年來,角色扮演的一直很好, 朱雄英不理解是什麼契機導致朱標忽然需要宿醉放鬆。 “爹,今天發生什麼了麼?” 聽到朱雄英的關心,正欲痛飲的朱標忽然一愣,猶豫少許, “可憐的兒啊,為什麼你會像爹一樣敏感……” 如果猜得沒錯, 朱元璋今天肯定說非常難聽的話。 “皇爺爺肯定是無心之言,爹,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朱標將手裡的酒壺放下之後,抓空三次之後,勉強握住朱雄英的手,認真道:“科舉改革堪稱大明朝的第一顆落子,如此重要的事情,除了當地官員外,更需要這些藩王的配合!” “現在天下間的百姓,幾乎隻信任咱們老朱家,事關重大,如果當地士族刻意煽動情緒,沒有藩王配合,我們極有可能費力不討好!” “所以,不把這群人叫回來,一遍遍強調這件事,他們能上心?” “你皇爺爺總是教育我,我們是窮苦家出身,我們是要為天下人辦好事、辦實事! 要是辦砸了,可對不起他們這麼多年來的支持與信任,未來死了,我們有什麼顏對麵對他們當年的期盼?” 朱雄英聽懂了,“但是皇爺爺拒絕了?” “是的,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直接將我攆出來了……” 朱標捫心自問,已經竭盡全力去成為一個合格的長子、合格的帝國繼承人, 但, 人心都是肉長的…… 現在朱標所做的一切,在天下人包括朱元璋眼中,都是理所應當, 為什麼理所應當? 隻因為, 他是朱標! “這個理由我想皇爺爺會接受的。” 朱雄英打氣、加油的話語,惹得朱標撫掌大笑, 笑得張狂恣意, 笑得熱淚盈眶, 笑得痛徹心扉。 意識到有些失態的朱標拭去眼角的淚水,“不,說服你皇爺爺的任務,爹已經交給你了。” 朱雄英自認為朱標的理由極其充分, 甚至還能解決大明朝可笑的“南北”狀元問題。 他完全可以照著朱標提供的答案抄…… “兒啊,” “嗯?” 朱雄英抬頭瞬間,與朱標四目相對,對方哭紅的眼眶中,飽含著無盡的期許與真摯, “你不是爹和娘人生的續篇,” “更不是未來子女人生的前傳,” “你,就是你,” “伱,就是未來!” …… 目送著朱雄英離去的背影,此時朱標眼神中閃過一絲清醒, 他是醉了, 但並未醉到在自己兒子麵前胡言亂語, 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後,朱標用僅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 “兒啊,有了爹的背書,明天你就可以縱情發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