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不能寐(1 / 1)

送走老李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   可麵前這桌豐盛的飯菜二人,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道衍,對於孤這侄兒,你怎麼看?”端起麵前的酒杯,朱棣幽幽感慨道。   姚廣孝臉色變了又變,   自認也是修佛有成,學富五車,   何曾在歷史上見過如此恣意張揚的長孫?   皇帝正值春秋,刨去明朝的特殊性,太子之位都不會是那麼穩固,須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皇帝不滿,改弦更張,   一個8歲孩子竟敢如此……   “長孫此人,未曾見麵,不好評判。”思索許久,姚廣孝輕輕一嘆。   “不過……”   “有話直說。”   “不過結合我們眼線傳來的消息,長孫轉變的關鍵應該是太子妃,巧合的是,那幾日殿下便開始被噩夢困擾。”   朱棣自認為自己與別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夢境,   人生幾次關鍵階段,他都曾做到一些極具指引性的夢境,並且經過事後印證,皆與夢中一致。   “呂氏就呂氏,她還不配成為大明太子妃。”朱棣緩緩將酒杯放下,嘴角閃過一絲嘲弄,   斂去眼底的思念,   朱棣自言自語,“孤隻有一位大嫂,一位!”   “貧僧失言,轉變的關鍵應該是呂氏。”   “無外乎孤那侄兒感受到了威脅,於是不得以放棄韜光養晦,開始走上臺前。”   深知權利誘惑的朱棣,三言兩句間將朱雄英從穿越到現在的心理變化分析出來。   “8歲展露羽翼確實太早,即便再如何天才,在全天下眼中,依舊是個孩子,可如果等到17、8歲的話,便可以順利接手國家事務,進軍中樞。”   姚廣孝唏噓的品了一口麵前已經涼掉的茶。   “對於殿下而言,這卻是一件大好事,越是璀璨奪目的天才,越容易傷仲永,心態是這類人最大的孽障!”   “道衍,孤今天說最後一遍,收起你那可笑的反意,這天下當屬孤兄長的。”   “殿下,貧僧還是那句話,別急,太子終究還是太子。”   “今天你個老禿驢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太子終究還是太子?”莫名感到心煩的朱棣怒視著姚廣孝,逼迫道。   “殿下知曉貧僧原來是臭道士,習得是陰陽術數?”   確認朱棣微微點頭後,姚廣孝繼續道:“還記得我們相見時,貧僧說得的第一句話麼?”   朱棣聞言,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復述記憶中的內容,“燕王您將我帶走,我就送您戴一頂白帽子。”   見朱棣仍未忘記,   姚廣孝激動的撫掌大笑,“哈哈哈,沒錯!【王上加白】這才是殿下該有的命中術,貧僧這難看的三角眼透過時間的層層迷霧,看到了,並且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敬與您說出這樣的話!”   “至於太子朱標,他命中缺白!”   朱棣此時眉頭皺得更深,右手不斷玩弄著已經空杯的酒盅,大哥與父親的關係,他比誰都清楚。   雖然他也曾多次在酒後無人的深夜幻想一個【如果】   但,   對於朱標成為大明第二任皇帝這件事,   他是高舉雙手支持的!   朱棣更喜歡當將軍,   在北元討伐的戰場上,揮斥方遒,策馬揚鞭才是當前他最喜歡的事!   朱元璋、朱標心中都能容下自己,這點朱棣百分百確認,   功高震主這四個字,   會不會成為朱棣晚年的某種寫照,   如果那時候朱標還在位,那也是步入執政晚年,自己自廢武功大概率可以求活,但萬一那時候是侄兒上位,   自己還有得活麼……   朱棣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總是躲在大嫂身後,偷偷露出半個腦袋,觀察自己這些叔叔聊天的幼小身影。   一絲淡淡的溫情,剛剛在他心底浮現,便消散不見,   甚至追根溯源,   這絲極淡的溫情,也是從已故大嫂與兄長身上延伸血脈的血脈之情。   “孤這做叔叔的,確實與侄兒關係疏遠。”   “道衍,有沒有哄小孩子的辦法?”   想到這裡,朱棣緊皺的眉頭微微舒緩,抬起頭詢問。   “貧僧出家人,無後!”   “算了,到時候直接當他的馬,讓他騎一會吧。”   從未哄過孩子的朱棣,選擇了當初朱元璋與朱標哄自己的方式。   起身走到窗前,默默注視著應天府的方向,   視線之內,   灰蒙蒙一片,   猶如一道巨大的黑幕,將他無比熟悉的山川隱了起來。   身後的姚廣孝緊隨其後,落後半步,意有所指道:“殿下,明天就會迎來新的太陽。”   “孤的餘生不應困守在這裡,”   “而是北方!”   “比北平更北的北方!”   “比陰山更北的北方!”   此時朱棣的雙眸中,閃爍著炙熱的戰意,“孤隻想看看當年冠軍侯走過的路,孤隻想成為天下蠻夷心底永恒的夢魘!”   “道衍,這天下很小,小到隻能容下一位皇帝;”   “但這天下又很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到我們可以一路征伐,看到天之極境!”   “北元蠻子征討過的土地,都是我大明的固有領土!”   “需要有人告訴他們,”   “他們頭上的天,”   “變了!”   朱棣的沖天豪氣,激蕩道衍波瀾不驚的內心,長舒一口氣後,微微躬身回應,“是貧僧著相了。”   “殿下,雖然貧僧聽得熱血沸騰,但是有一個關鍵需要提醒您一下。”   “什麼?”   “打仗需要後勤,您的這些想法當一個區區藩王可是永遠無法完成的。”   朱棣內心估算了一下北平的情況,原本明亮的雙眸,瞬間黯然了幾分,   好像一個心懷淩雲壯誌的少年郎剛出門就被土匪劫了個乾凈。   “沒關係,那孤就當一個閑散王爺,每日遛鳥。”   朱棣握了握滿是老繭的雙手,抿著嘴唇,不甘心道。   “不過貧僧聽說,孩子就得培養。”   聽到這句話,   原本意興闌珊的朱棣,眼中再次重燃希望之火,   道衍說得沒錯,   如果自己大侄兒與自己有同樣的想法不就完美解決了麼!   到時候自己把世界地圖一鋪,   告訴對方世界有多麼大,大明孤懸在外的領土與百姓有多少,他們正渴望回歸大明的懷抱之類的,   一處處打,   可是要好多年、好多年……   “我朱棣,不能老死在床榻之上,妻女之前,我隻能死在戰場上,死在守護、收復的大明國土的戰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