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種彥岑、姚信仲發現金軍鐵浮屠以後,做好魚死網破準備,誰知等了半晌,卻見鐵浮屠不知為何忽然撤退走了。 二人不明就裡。 又等了一會,始終不見金兵再來,餛飩店內眾人這才相信逃離了生天。 潰兵最滑頭,事不宜遲,抓緊機會全部跑了。餛飩店內隻剩下種彥岑、姚信仲、趙芙金與趙榛四人, 種彥岑、姚信仲才有機會細細檢查趙榛,見他呼吸平穩,都放下心來。 趙芙金盯著趙榛看了一會。這人的樣貌她並不認識,但方才喊“十四姐”那一聲又十分熟悉。 這人家中亦有姐妹排行十四?將我錯認成他的十四姐姐?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還有,那聲音分明是……趙芙金腦中一團亂麻,理不清楚,隻能無助地看著他,楞在場。 趙榛眼皮忽然微微跳動幾下,接著手臂慢慢晃動。 種彥岑看在眼中,喜在心裡,將趙榛手臂握住,不可思議道:“楊兄,你醒了?” 話音未落,趙榛已睜開眼。 方才他被人暗算,被木盾砸中後腦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此時逐漸恢復了過來。 姚信仲也趕緊湊上來,握住他的手臂,關切道:“恩公,莫要亂動,且躺著。” 趙榛睜眼正看見趙芙金,頓時眉飛色舞,渾身不適全好了,一把拉住趙芙金,“噌”地一聲坐了起來:“十四姐,是你麼?”情緒激動,與正常人無異。 趙芙金小心翼翼地看向趙榛,問道:“你認識我?”趙榛正扮作楊越的樣子,她終究未認出來。 “嗯!” 趙榛不假思索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忽然一陣頭暈眼花,幾乎支撐不住,又倒了下去。 種彥岑、姚信仲與趙芙金三人趕緊扶住他躺好。 三人不知他身體到底如何,憂心地望著趙榛。 趙榛擺擺手,道:“無事,剛才起來太急,腦部供血不足而已,無妨!” 三人不明白腦部供血是何意,但隻求他無恙即可,見趙榛表情確實不似有事,終於都放下心來。 種彥岑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為防再來金兵,我們得抓緊找個地方躲藏,其他待安定下來再說。” 趙榛亦贊同,待這陣眩暈過去之後,慢慢坐了起來,對趙芙金道:“我不僅認識你,還知道你在此地等一人,叫田垚,是也不是?” 不知怎地,趙芙金對眼前此人感覺很親切,當下沒有隱瞞,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趙榛接著道:“我也在等他。” 正說著,門楣之下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種彥岑、姚信仲都大吃一驚,隻當金兵去而復返,急忙起身準備迎敵。 趙榛抬頭一看,趕緊喚住二人,喜不自勝,大呼起來。 “田垚!我終於等到你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再說朝會之後,耿南仲、王雲二人被官家趙桓單獨留下來,直到臨近晌午時分,才放二人出宮。 二人出了大殿,走在皇城內場上,四下一片寂靜,一早響起的隆隆炮聲、兵戈交鋒之喧嘩聲都已不見,恍惚間,大戰已經結束,汴京好似恢復了和平。 耿南仲觸景生情,指著南邊,對王雲無限感慨道:“子飛,乾戈到了眼皮底下,才知和平的好處啊!”子飛是王雲的字,耿南仲稱呼他表字,自然是為了表示親切。 王雲亦感慨道:“耿相所言極是啊!可是朝中總有人不理解耿相良苦用心,梗著脖子作對,偏要和金人開戰,才招來今日之禍!更對耿相百般羞辱……” 耿南仲微微一笑,好似扛下這世間所有委屈,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擺擺手阻止王雲繼續說下,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有利於官家朝廷的事,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今日官家特意將你與我留了下來,可見官家是認可你我的。如此說來,這些天來的付出終有所回報,值了!” 王雲深以為然,道:“是啊!想不到官家對我二人如此隆遇!”說完又嘆了口氣,小聲道:“原來官家本意並不在開天下兵馬大元帥府!” 官家方才留下他二人,特意叮囑王雲,待找到康王時當根據形勢決定是否將此天下兵馬大元帥聖旨交給康王,切不可立時宣示。 王雲這才知曉官家本心,忍不住感慨。 事涉官家交代,二人不便在此長談闊論,便就此止住。 耿南仲忽然拉住王雲的手,道:“子飛,你這一番去,我還有一樁事情要拜托於你。” 王雲急忙詢問何事。 耿南仲禁不住嘆了一口氣,才小聲道:“子飛,你知道我有一子名喚延祿。這小子桀驁不馴,向來喜歡闖禍,我一直頭疼得很。” 王雲知道他說的是耿延祿。 這耿延祿仗著家世,胡作非為,口碑確實不好,可謂混世魔王,卻不知耿南仲此時此地提耿延祿是何意。 王雲當下強忍好奇,聽耿南仲敘來。 原來耿延祿在上月二十一日忽然失蹤了,至今正好一個月。耿南仲經人四下偵聽,查出是被康王趙構擄走了,而趙構在上月二十五日出使金營時亦可能將耿延祿強行帶了出去。 說到這,耿南仲凜然道:“子飛,你知我與趙構素來不對付。趙構既然出手擄走我的兒,必定有所圖謀。我兒性命不足惜,但若康王借此耍些手段阻礙你我大事,隻怕於當今局勢有害無利……” 耿南仲這麼一說,王雲頓時覺得事關重大,關心地問道:“耿相你有何意盡管說,我一定竭盡全力去辦。” 耿南仲沖他拱了拱手道:“子飛,你今去找趙構,老夫要拜托你兩樁事。此兩樁事公私相濟,怕是繞不開的。一個事是尋見趙構時,若他不在金營,當千方百計哄他出使金營。二個事是到了趙構身邊,當有意打聽清楚我兒是否被他擄在身邊,如確有其事,請看在老夫的薄麵上務必護他周全,保他平安回來。” 耿南仲陪著老臉沖王雲說情,王雲哪裡能駁他的麵子,趕緊拍著胸脯應承下來。 見耿南仲麵色稍安,王雲指了指自己袖子,袖袋中藏著天下兵馬大元帥府的聖旨,問道:“耿相,那這天下兵馬大元帥……” 耿南仲一把捏住他的袖子,道:“子飛,官家既有顧慮,我們不能不考慮啊。宣示天下兵馬大元帥旨意當要慎重!” 王雲有些為難,問道:“耿相,如果遇見趙構,這聖旨是給還是不給?” 耿南仲嗬嗬一笑道:“官家沒說不給,自然要給的。不過……這給卻要講究個火候……”耿南仲說著抬眼望了望王雲,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也就不賣關子,直接道:“子飛將趙構哄入金營時再給不就行了?如此不正順了官家的意?” 王雲聽了之後,如撥雲見日一般豁然開朗,當即沖著耿南仲連連豎起大拇指。 二人又商量了片刻,才誌得意滿端著方步往宮外走去。 出了宮,王雲與耿南仲道別後直接回了府邸。他略作收拾,當天就要準備出城。 好在他一貫出使金營,家中常備行裝,所以片刻功夫便裝備停當,又著家人將李裕叫到府上,此李裕便是趙榛在鄭州城外初遇王雲時跟在王雲身邊的副隨。 王雲出使總帶上李裕,這次亦不例外。不一會,李裕趕到府上。王雲向他大致說了意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裕二話不說,當即答應陪同一起前往。王雲似乎早料到他不會拒絕,準備行李時已為他備了一份,見天時不早,這就領著李裕出門。 金兵在外城肆虐,內城四壁緊鎖,守城士兵不會為他倆冒險打開城門。 二人經吊籃下了城墻。 外城一片冷清,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宋兵早已逃之夭夭,而百姓無不藏在家中不敢出門,不過倒不似王雲所設想的那般狼藉、血腥,偶爾看見一兩處房屋著火,也不像金兵所為,極可能是城中宵小乘機殺人放火所致。 王雲鎮定得很,見身邊沒有金兵,索性直接往南城走去。 行了一會,果然來了一隊金兵鐵騎,見王雲二人錦衣華服,忍不住攔了下來。 王雲毫不慌張,不卑不亢指名道姓要見大金左右元帥。 金兵不敢怠慢,領著他層層疊疊、轉了一圈,卻將他帶到了郊外劉家寺,見到的金軍將領正是金兀術。 王雲長久往來金營,與金兀術彼此認識。 金兀術亦很客氣,聽說王雲要找右元帥斡離不,便告訴他斡離不今日因故不在大營,若有事須得等他回來。 王雲也不隱瞞,當即告訴金兀術,自己係替大宋官家到中山、河間兩府宣諭,要求兩府百姓歸順大金,說完又將趙桓親筆書寫的敕令示於金兀術,請金兀術為他出具通行文書以求暢行。 金兀術接過敕令,看了之後大喜過望,隻當大宋朝廷被金軍兵鋒所迫又有意割讓土地,自無不準,當即為王雲、李裕開了通行文書,更要派兵護送他二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