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榛領著眾人如風一般出了康王府,往邢秉懿口中的金屋趕去。 出了大門,沈充忽然有所醒悟,一把扯住趙榛的袖子,道:“殿下,不妥!”趕忙提醒幾句。 趙榛這才想起來今日計劃在康王府行事,讓姚信仲在府外接應自己,現在更換地點,計劃發生變化,要通知於姚信仲才算妥當,剛才隻惦記著金屋,把這事忘了,略一考慮後道:“沈大人,你留在此處等姚指揮,他們人馬一到,你帶他們到興國橋。” 沈充一口答應,當即在康王府外尋了僻靜的角落藏起來,等著與姚信仲會麵。 趙榛心無旁騖地趕往興國橋。 興國橋乃汴京內城中橫跨汴河的一座大橋,地處內城裡的西南角,位於內城西南門崇明門的北麵,與崇明門正好相對。而穿過崇明門往外城,就是老南門坊。 所以,興國橋與老南門坊隔著崇明門遙遙相望。 不過眼下形勢緊張,內城隻開東南角的保康門,崇明門整日緊閉,二者近在咫尺,但恍如遠隔天涯,趙榛鮮少踏足興國橋這一塊地域。 興國橋是汴京數一數二的富貴區域,名氣很大,去年被貶的蔡京其府邸就在興國橋附近,可見居處此地之人非富即貴。趙構藏嬌的金屋設在此地,倒是情理之中。 路上行人極少,少數巡遊的兵丁偶爾與趙榛擦肩而過,彼此各懷目的,互不乾擾。 轉眼間,趙榛到了邢秉懿稱之為金屋的位置。 是一座占地極廣的院落,院內飛簷聳立,雕梁畫柱,站在院外看得一清二楚,院外石墻環繞,極為高大樸重,整體看上去既精致又厚實。 夏言還未走到跟前,遠遠地一瞥,驚詫道:“這不是故遼使館麼?” 趙榛問了才得知這金屋乃是遼國使節駐蹕宋朝的使館故館。 六年前宋金達成海上之盟,宋遼成為敵人,遼國使館形同虛設,去年宋金合力滅遼之後,宋朝乘勢取締遼國使館。想不到卻被趙構收入囊中。 夏言久在刑部,來過此地,所以一下子認了出來。 既是遼國使館故署,舊日氣象猶在,非一般達官貴人的府邸可以比擬。 時間尚早,故館依舊籠罩在寒冬凜冽的晨曦裡。 院門口,幾個守門的彪形大漢橫抱雙臂倚靠在石獸前,剛剛醒起,一個個身體還未進入狀態,惺忪慵懶。 當中一個守門大漢眼睛尖,遠遠看見趙榛一行人停在院落外邊,四下轉悠,似在打探,過了一會,又見這些人聚在一起,直奔自己這邊過來,趕緊戳了戳身邊的同伴,提醒眾人注意。 彪形大漢都是混跡江湖的人士,瞟了一眼,察覺來者不善,頓時來了精神。眼尖的大漢一個健步跳到前方,怒喝道:“什麼人?趕快止步!” 趙榛不理睬他,沖著朱大泰一使眼色,朱大泰會意,趁大漢呼喊分神之際,從趙榛身旁猛然抽身往前,身形變換,自懷中掏出匕首,就勢騰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大漢身後,落地時,匕首已抵在大漢的頸下。 “啊……” 大漢連對方臉兒還沒看清楚,就被一招控於死地,頓時冷汗浸透全身,不由驚呼起來,驚呼之後,張口結舌不知怎麼好,本能地將手舉起來,避免朱大泰誤判給自己一刀,那可無力回天了。 變故雖快,門前其他大漢反應亦不慢。 這些大漢大清早剛剛當值,隨身未攜帶武器,前方來人身懷兇器,這些大漢都不是愚鈍之輩,顧不上喝問趙榛來歷,不知誰一個招呼,眾大漢反身推開院門,一窩蜂簇擁著回到院裡,尋找趁手的兵器再來,把那個眼尖的大漢留在門外。 郭恭友急忙沖到門前,已經晚了,大門從裡麵栓得緊緊的。 夏言等人紛紛沖上來,對著大門連連踹腳。大門乃數指寬的厚木製作而成,又釘了重重門釘,別說被踹開了,連晃動也不曾晃動幾下。 郭恭友試了其他方法,企圖撬開大門,最終都是徒勞。 院子進不去,趙榛決定從眼前抓的大漢下手,於是翻著白眼,圍著大漢轉了幾圈,冷冷地問道:“這院裡關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吧?” 大漢被朱大泰押著,垂頭喪氣,正在琢磨眼前一行人是何來路,自己不過收人錢財,做看家護院的分內事兒,雖未見過這院落的主人,但聽說此人勢力不得了,不是尋常人家能招惹得起。本來說好的,自己的職責隻是看好這院子,別讓院中的姑娘們偷偷跑了,未料到竟然有人從外麵打過來。 趙榛突然發問,大漢有些恍惚,不由點頭應和,立時察覺不對,又趕緊搖頭否認。 趙榛心中確信此地不會有差,不再拐彎抹角,將趙芙金交給他的禦牌掏出來,在大漢眼前晃了晃,道:“這院落的主人乃是當今聖上的九弟康王,不過我手中的卻是當今太上皇禦賜玉牌,專門稽查皇親國戚不法行為。” 大漢隻聽說院落的主人貴不可言,不知道是皇帝的弟弟。聽到趙榛透露主人底細,他驚得下巴差點脫落下來,久久合攏不起,看這禦牌澄圓碧綠,絕不是民間之物,當下便相信了。 趙榛又道:“實話跟你說吧,有人啟奏太上皇,道府中家眷被康王拐走,太上皇命我調查此事,許我便宜行事。我們連日偵查,已查清這些失蹤的姑娘都被監禁在這院中,今日就是為此事而來的,不過事涉皇家尊嚴,太上皇叮囑我小心行事,莫要鬧出動靜,招來非議……” 大漢當聽故事,聽皇家醜事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未猜出趙榛說出這一番話的用意。 趙榛見他渾濁不開竅,不再廢話,從懷中掏出一顆石手雷,道:“當然如果事有不霽,我們亦備有後手,你看清楚了,此物乃軍器監建造的霹靂火球,一旦爆炸,威力震天動地。哼哼……如果你們不配合,怕是要用上此物,到那時地動山搖,再也遮藏不住,隻能違背太上皇聖旨,嘿嘿……到時候,追究抗旨不遵的源頭,最後還得你幾個不配合的擔待咯……” 大漢這才明白趙榛話中之意,敢情是讓自己配合他們,迫在眉睫的事當然是將門打開。 對方來頭如此之大,大漢不敢拒絕,亦不敢貿然答應,隻好悻悻問道:“敢問幾位大人來自何衙署?” “啪!”楊越反手一個巴掌狠狠抽在漢子臉上:“不是告訴你乃太上皇欽命辦理的欽案?你已經知道太多了!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事涉皇家,若要知曉更多,就不怕皇家事後顧忌,滅你滿門嗎?” 這一巴掌好像驚雷一般將大漢抽醒了。 皇家的事還是少摻和為妙。 大漢一時間竟不覺得疼痛,而是覺得這打人的少年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將自己這個迷途的羔羊從萬丈懸崖邊拉了回來,沖著楊越謝道:“哎呀,多謝小哥提醒,皇家的事還是少知曉為好!我不想知道。便是你們方才說的,我也從來沒聽到過。” 楊越哂笑道:“你知道我們是天家的人便是了,其他直管聽我們之命行事。” “是、是、是!”大漢已經深信不疑,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他態度變化的快,趙榛很滿意,誇贊道:“配合便好,如此也少了諸般周折,這樣,你上前去喚裡麵的人將門打開。” 大漢依言過去,朱大泰不放心,手中握著匕首,一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哐……” 大漢還沒走到門前,大門從裡麵打開了。 剛才那幾個彪形大漢手中抄著刀槍劍戟,齊刷刷跳出大門,擋在門前。緊接著,大漢後頭湧出數十名壯士,身穿仆役服裝,不過手中都握著強弓勁弩,閃著寒光,質地極為精良,像是軍品,絕不是尋常百姓護身的弓弩。 壯士在彪形大漢身後分三行排下陣列,高低參差、攻守兼備,與行軍布陣幾乎無差。 氣勢強烈,郭恭友感到氣沮,不由退避三舍,轉身回到趙榛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