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恭友跟隨趙榛時渾身披掛齊全,是眾人中唯一披甲的人。 今日天他內穿甲胄,見飛箭來襲,躲無可躲,由於身處夏言與高邁、丁小苗之側,來不及多想,立即挺身而出,擋在三人麵前。 一輪飛羽多數射在他身上。 不過他胸腹等處有皮甲衛護,雖然中箭卻是無妨的,唯獨為了遮護麵部,舉雙臂擋在頭前,使護臂與批膊之間留下了空隙,被一支飛箭無意中射進了左前臂裡,所以才口中發出悶哼。 生死攸關之際,郭恭友顧不了這麼多,隻能忍住疼痛,將箭羽撅斷,雙手護著夏言諸人,匍匐在地上,尋找掩藏之所。 陳總管一旦下達射箭的命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手又抬起來,命令身旁壯士快速搭箭,準備再射。 尖細聲音十分滿意。 射向楊越的冷箭是他放的,放好冷箭後,他手持鋼弩,從袖中再抽出箭矢,跟著眾人張開弩機,將箭矢上到弩臂上,眼中閃出不盡怒意,一副置趙榛於死地而後快的模樣。 楊越看在眼中,心中憤怒如火一般滕然而起,未作任何猶豫,從懷中將石雷掏了出來,又從腰間取出火折,用嘴將蓋子咬開,迎風一擺,點亮了陰燃的折子,對著石雷的引信點了過去。 “噗呲……”引信用藥水泡過,見火便著,火苗如同毒蛇往回縮的蛇信,轉瞬間便燃燒了一小半,他頭也不抬,揮手將石雷扔了出去。 “迸!” 石雷沖著陳總管一眾人正麵飛過去,還未到跟前,在半空中爆炸了,聲音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如入定一般,不知所措。 遽然之下,眾人耳畔如同受到了重擊,耳中長鳴不已,除了“嗡嗡”作響,完全聽不清周圍聲響,過了半晌才慢慢反應過來。 楊越連著晃動腦袋,好不容易等耳鳴聲停下來,才有暇觀察前方形勢。 前方彪形大漢與那些壯士裡不少人痛苦地抱住頭部,不停掙紮哀嚎,更有幾人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這改造的霹靂火球威力如此之大,真乃神器!”楊越心中暗暗稱贊,當下來不及感慨,高呼道:“快用手雷破敵!” 此言一出,眾人如夢初醒。 大家今次來,備著手雷以作不時之需,算是眾人的殺手鐧,到了此時,除了使用手雷,還能有何辦法?此手雷威力如此之大,碰到者非死即傷,不過事已如此,已經沒有退路,還管其他作什麼?想到此,眾人紛紛將手雷掏在手中,順手便要點著了。 陳總管被手雷的巨響震得頭暈耳鳴,突然感覺眼角一陣劇烈疼痛,用手一摸,鮮紅粘稠的血液赫然映入眼中。 他久經軍事,立即想到此物定是霹靂火球一類的炸物,但是威力卻遠非曾經見過的霹靂火球能夠比擬。 莫非是軍中新製作的火器?陳總管心中疑慮一閃而過。 抬眼見對麵幾人手中火折子苗頭明暗不一,他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還有炸物來襲?不敢怠慢,高呼一聲,道:“火器兇險,速速退入院中。”說著顧不上別人,拽著身旁的尖細聲音往門後閃去。 陳總管下令後,其他壯士井然有序地跟著往後撤退,倒是那些尚能行動的彪形大漢,塊頭雖大,此時如喪家之犬一般一窩蜂往回跑,毫無章法,倉皇之下絆倒了幾人。 趙榛豈會浪費大好機會,點好手雷,用力往前拋過去。 “迸、迸、迸……” 數聲巨響過後,煙霧散去,門前橫七豎八躺了十來人,再也沒人敢擋在門下。 又有幾枚手雷投入門後,本來還有幾個壯士作為後應關閉大門,看見手雷飛進來後,不敢片刻停留,趕緊逃之夭夭。 厚重的大門洞開,趙榛率人毫無阻攔地沖進去。 楊越一馬當先沖進了院中,瞅見那些壯士自廊下往後院撤去。 院子裡,一些仆役戰戰兢兢地站在屋簷下,呆若木雞,動也不敢動。 楊越揮手指明了陳總管等人逃跑的方向,眾人緊緊追了過去。 楊越手中沒有武器,朱大泰、郭恭友漸漸超過他,領頭沖在前方,沿著廊下追趕,進了中間院落。 逃在前麵的壯士腳步不停,往後院去。按此時的生活習俗,女眷往往在後院起居。這些人往後院去,自然是沖著院中監禁的女性而去。 趙榛等人心頭惦記著沈媛,不敢怠慢,馬不停蹄地跟著過去。 那些壯士留下人手,脫離了隊伍,折返回來,氣勢洶洶地沖著趙榛反撲,個個手握刀劍,神情極為猙獰。 經歷了剛才遽變,這些人回味過來後,又恢復了一貫的勇猛之色,且這些人都是歷經沙場廝殺的人,知曉雙方近在咫尺,不能使用火器,所以更加有恃無恐。 “喝!” 領頭的壯士見朱大泰迎麵過來,舉刀劈頭砍了過來。 朱大泰身體一閃,趕忙自長廊跳了出去,躲過了這一刀。 “嗚……” 刺空聲響起,一枚彈丸從前方射來,正射在此人臉上。 “啊!” 劇痛之下,他單刀脫落,捂住臉痛苦地哀嚎。 高邁手握彈弓,見一擊得手,信心大振,抬手連著打了幾彈弓,招招得手。廊下壯士聚集在一起,被彈弓打得哀嚎連連。 郭恭友乘勢沖了上去。他已經包紮好左臂中的箭傷,左臂已近麻木,隻好右手揮刀,但勝在武藝精湛,即便單手使刀,依然又準又狠,幾刀下去後,擋在前方的壯士已經倒在血泊中。 這些壯士沒料到眼前幾人如此驍勇善戰,人數雖然不多,對付自己這方卻綽綽有餘,這才心生畏懼之感。 但是陳總管已經下了軍令,壯士們不敢撤退,將刀護在胸前,硬著頭皮頂在原地。 郭恭友攻擊得手後,也學著朱大泰,縱身一躍跳到院中。 壯士見此殺神從自己身邊離開,好似卸了千斤重擔,無不鬆了口氣,還未等高興起來,忽然見到空中一巴掌大小的石球,帶著層層黑煙翻滾而來。 “啊,又是那殺器!” 有人看清楚石球,心中湧出絕望的悲鳴。 楊越趁此空檔,又點燃了一枚手雷拋了出來。手雷的引信燃燒極快,未等落地,已然在空中爆炸了起來。 “迸!” 石雷爆炸聲乾凈利落。 壓縮在有限空間的黑火藥一旦尋到了爆發的口徑,似乎要將擠壓多時的委屈排放得乾乾凈凈,頓時激起無邊的黑煙,待黑煙散去,壯士們不見了蹤影,走廊上倒了一地,非死即傷,痛苦呻吟聲不絕於耳。 趙榛等人或離得遠,或躲在廊下木柱之後,毫發無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消滅了勁敵。 丁小苗跟著眾人一邊往前沖,一邊吐著舌頭對高邁道:“大高哥,王爺真是菩薩下凡,教咱們做的真是神器啊!一聲響就倒下一批人,威力著實巨大。” 高邁聽他這麼說,將彈弓揣入懷中,接著取出石雷,道:“可不是嘛!此神器若是管夠,來多少人也經不起咱殺啊!” 兩人本是半大的小孩,這些天歷經一些世事之後,眼界、膽量無不增長了不少,竟然把殺人掛在嘴上,毫不畏懼。 楊越在兩人前方,聽到他倆交談的內容,轉過頭,笑著道:“以後戰爭的形式要變化了。”說完也不管高丁二人有無聽懂,超過朱大泰,又沖到了隊伍前方,直奔後院。 後院另外一番景象。 還未進入後院,眾人耳中已經聽到一片嚶嚶啼啼之聲,非常慌張喧鬧。 眾人踹開側門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各處房屋中跑出來無數張皇失措的女子,紅紅綠綠一片。 剛才前院發生變故時,這些女子都躲在屋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陳總管率人退到了後院後,忽然想起來趙榛一些人口口聲聲是來搜查尋找女眷的,趕緊命人將這些女子從屋中搜羅出來,意圖控製在手中,令趙榛投鼠忌器。 奈何女子們並不全是任人擺布的玩偶,不時有人反抗,鬧得雞飛狗跳,紛亂嘈雜無比,不過仍有不少女子被壯士挾持,帶到後院的正屋裡。 陳總管即刻令人將門窗緊閉起來,“嚓、嚓、嚓……”這些人退進屋後,不待下令,立即排好隊形,張弓搭箭,無數箭頭穿過窗欞,眼睛透過窗紙窟窿,惡狠狠地盯著院中。 “沈小姐!” 趙榛顧不上前方的變動,環視四周,見院中散落了不少失魂落魄的女子,趕緊呼喊起來,喊了一陣,沒有回應,又喊道“艾小姐、艾小姐”,依然沒有人出聲應和。 眾人隨之挨個房屋查看,都是陌生女子,哪裡有沈媛、艾媄的蹤跡? “哎呀!不會真是他吧?” 尖細聲音不可思議道,驚訝之聲溢出言表。 陳總管正要出口詢問,屋外傳來趙榛的聲音:“陳總管,陳橋驛一別,別來無恙啊!” 陳總管正是真定府馬步軍總管陳淬,趙榛與他在陳橋驛初次相會,對他英勇抗金的事跡贊不絕口。 陳淬仔細回想了一陣,忽然想起這一幕,大驚失色道:“是信王嗎?”趕忙轉頭問那個尖細的聲音:“康公公,來人可是信王?” 尖細聲音是康王府大監康履,見陳淬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敢撒謊:“應是信王沒錯。我也沒想到是信王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