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到飯局開始前的一個時辰,朱文奎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安頓下來,正閑坐著發呆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不許過去!聽得懂嗎!” 朱文奎閑來無事,正好找個由頭出去看一看。出了走廊,卻見自家那錦衣衛護衛如今正和一個身材高大的倭人起著爭執。 護衛當然不能讓他過去了,畢竟殷王爺如今就在裡麵,要是出了什麼閃失,別說是王爺了,到時候就算回國了,那位陛下怕也不會放過自己。 而那倭人卻似乎執意要進來,正嘰裡咕嚕的講著些什麼。 朱文奎靠近了才聽清楚,那倭人講的竟然是漢話。雖然半生不熟的,但是也足以令人驚訝了。 “殿下。” 見自家王爺來了,護衛趕緊將那倭人擒住,麵向朱文奎聽候發落。 朱文奎走近了看,這才發現這倭人,原來是剛剛在碼頭上被派來供自己調遣的一個仆役。 當時他便注意到此人不但身材和旁人不同,且似乎對自己有什麼話要說。 而今又聽到這廝會說漢話,著實是令他好奇。見其身上似乎並不帶什麼惡意,便懶洋洋地開口詢問道:“汝來尋孤有何事?” “報告,大王,俺得知,主人,要來劫,劫我天使。” “哦?汝的意思是說,汝的主人想要殺孤?” 朱文奎立在廊上,俯視著眼前的倭人,臉上波瀾不驚,似乎早有預料。 “不是,主人殺,別人,留大王,抓活的。” “也就是說,那太守要殺了孤的那些侍從,而且要俘虜孤?” 倭人呆滯地看著他,好像沒能理解這麼長的對話。 “唉,沒聽懂嗎?那孤問汝,他為何要這麼乾?” “主人,海寇,殺了很多,大明人,怕被,我明軍,殺了。” “噢,是這樣一回事啊。” 朱文奎自言自語。 “海寇嗎?殺了我大明的人,如今倒是害怕起來追責了。知道我是個王爺之後,現在恐怕我被人家當個寶,到時候好向我大明朝廷換個好出路。” 了解了原因,心裡的疑惑確實是解開了不少。 隨即他在簷下坐下,左腳盤著,右腿則自然地垂於階前,身軀微弓,一手撐著腦袋,放鬆下來用玩味的目光細細打量著眼前這與眾不同的倭人。 “卿既為倭人,為何來報信啊?” “大王,俺是,俺是漢人......” 倭人結結巴巴地說著。他的漢話講的很慢,遣詞排句也不大準確。朱文奎費勁地聽著,這才梳理出人家的身世。 至元十八年(公歷1281年,日本弘安四年),元世祖忽必烈為一雪前恥,遣軍十四萬,浩浩蕩蕩東征日本,其中約有十萬為南宋降卒。 然而似乎不得上天眷顧,所謂的“神風”令元軍損失慘重,艦隊覆滅。在後路被斷,補給見空的情況下,近十萬元軍都被圍困在了小小的鷹島上。在仿佛一邊倒般的戰鬥中,元軍很快迎來了失敗。 之後被俘虜的元軍被帶到了八角島,除了一些身懷技藝的漢人被貶為奴隸之外,其餘的所有人都被處死。 而眼前的這個倭人名叫王二牛,正是當初元軍征討日本時留下來的遺孤。 “說吧,卿既服王道,向孤報告了倭寇的陰謀,願聞卿之所圖?” 王二牛愣愣地看著他,似懂非懂的樣子。而身旁的侍衛為他講解了大白話:“你對咱們殿下有啥要求沒有?” “大王,俺,俺什麼都不要,隻求大王帶咱們走。” 王二牛似乎情感有了個宣泄口,一個勁兒地倒著苦水。 “這裡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啊。倭國這裡土地貧瘠、災難頻發、資源稀少、戰亂四起,普通的老百姓甚至一輩子都沒嘗過自個兒種出來的白米的味兒,甚至時不時就要被拉壯丁去打仗。” “咱海賊倒還好,搶別人的東西過活,雖然是奴隸,還偶爾能沾上點葷腥。可這樣的日子終究也不能久啊,要不是實在沒活路了,能選的話誰會甘心天天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呢?” “俺隻求大王能帶咱們走,不求別的,隻要能做點安穩的營生就好了。” 當然王二牛是表達不出這麼清晰的意思的,這些個都是朱文奎從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中總結出來的。 嘆了口氣,這也算是個可憐人,帶著也就帶著吧。 不過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話裡的一點端倪:“咱們?咱們是誰?爾等有很多人嗎?” “俺們這兒有很多都是漢人的後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不是像俺一樣被人家從海上俘虜來的,要不就是從日本其他地方奪過來的。俺拉了一群比較可靠的人,他們也沒犯過太多事兒,而且原本就很厭惡這種危險的日子。要是大王同意帶咱們走的話,想必他們都很願意來幫大王。” 朱文奎正在思索的間隙,他的另外三個護衛出現了在他的麵前。 隻見他們殺氣凜凜,麵露兇光,步履匆忙,而衣裳上若隱若現的血跡更是凸顯了其方才行事的兇險。 領頭的護衛一見到朱文奎正欲開口,眼角瞥到旁邊的王二牛時,便急忙住了嘴。 “直言無妨,這位算是我們的人。先前派卿去乾的事兒,完成得怎麼樣了?” “殿下明鑒,果然對方要對我們下手。屬下已經按殿下的吩咐,解決掉了其中幾個領頭的。” “不錯,等領頭的都死光了,剩下的那些雜魚麵對目前停靠在港口的我大明水師,不知道還會剩多少戰鬥意願。” 王二牛似乎明白過來了,麵前這位殿下怕是早就清楚了對方的陰謀,甚至都已經基本上解決掉了危險。 他不禁後怕,要是自己不來的話,恐怕也會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不過這也令他不由擔憂,自己所起到的作用似乎並沒有那麼大,王爺會認可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嗎? “爾等倒也確是可以幫孤。孤現在要借爾等之力,好好地耍耍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緊張,朱文奎輕笑一聲,安撫道: “卿不必多慮,孤必不負爾等之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