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羊舌肸的刁難(1 / 1)

三個月前,他重生來到了這裡,當得知這具身體的主人乃是東周王朝的公子姬晉時,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是因為其尊貴的身份,而是根據歷史記載,這位公子姬晉是周靈王姬泄心的嫡長子,因為自幼聰穎博學,十五歲便被周靈王立為太子,這太子還沒當滿一年,就被貶為了庶民,十五歲的太子姬晉備受打擊,本就身患隱疾,後又鬱鬱寡歡,積鬱成疾,十八歲時就告別了老父親——與世長辭了。   而他穿越過來的時間,不偏不倚正好在姬晉剛被立為太子的前夕,不管是病死,還是抑鬱而死,反正——離死不遠了。   隨著腦海中記憶的復蘇,更加要命的是如何快速的學習這個時代的文字,春秋時期東周使用的是周篆,是由鐘鼎文、石鼓文(即金文)演化而來,官方的標準行文用周篆,宗族祭祀、祭天會盟等依舊使用金文、石鼓文、陶文、幣文等記載,這可比後世的漢字復雜多了,若隻是單純的學習周篆,咬咬牙——用不了多久也就學會了,問題是不光要學習周篆,還有其他諸侯國的文字,三個月來掌燈熬油,方才學了個七七八八。   學文字的同時,也將自己記憶中關於姬晉要遭遇的事件一一羅列,馬上要發生的一件事——便是這晉侯派遣羊舌肸出使東周,表為出使,實為試探與抹黑他這位東周新冊立的嗣君。   三日後,洛邑城外。   廣闊的原野上五穀嫩芽微露、蒼黃的老樹抽出了嫩葉,整個洛邑城被籠罩在金色夕陽的餘暉下,它像一個頹廢的老人蜷縮在洛水北岸。   古老巍峨的城門、城墻箭樓上穿甲戴盔的洛邑守軍懶懶散散的依扶而立,一麵褪了顏色的紅色“周”字大纛(dao)旗孤獨慵懶地舒卷著。   城外視線模糊之處一隊馱滿貢物的車隊沿著古道緩緩而來,為首的軺車上聳立著一麵嶄新的紅色“晉”字旌旗隨著微風舒展搖擺。   ---“好像是晉國朝拜納貢的隊伍!”   ---“應該是了,大旗上寫著“晉”字,如今又正好是深春時節。”   兩位老農杵立在城外竊竊私語道。   大周時期,四季去見周天子的禮儀是不同的。根據《周禮》記載,“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即春朝定天下大事,夏宗陳天下之謨,秋覲比邦國之功,冬遇解諸侯之慮。   目下已是深春時節,按“春見曰朝”的禮製,朝見天子需要晉平公親自前來,可如今周王室衰敗不堪,晉平公卻也隻派了使臣過來朝見,輕視之意由此可見。   車隊一路暢通也無人敢阻,從洛邑城東門向接待的國府館而去,隨著夜幕的降臨,洛邑王城蒙上了一層陰霾,周王宮的紅墻之外是一條寬闊的東西走向的王街。   東周的宗族權卿們占據了王街三分之二的府邸,剩餘的三分之一是東周的各種國府署衙。   月色漸濃,晉國使臣羊舌肸乘坐著軺車不停地出入在富麗堂皇,貴氣逼人的宗族權卿府邸中。   周天子雖然無法威震四海了,但畢竟是天下正統,晉國即使作為諸侯霸主,依然無法逾越周天子而行使天下共主的權利,所以向周王室安插自己人或者維護好周王室的宗族權貴們,從而挾天子以令諸侯便誕生了。   ·   碧空如洗,殘月將隱,碩大、孤獨的啟明星已經在魚肚白色的天際光華爍爍。   目下已是黎明平旦之時,洛邑城中做早市生意的攤販作坊們已經忙碌了起來,王城中央的大門已經被打開,高大深邃的門洞外站著一排無精打采的紅衣甲士,手中的青銅斧鉞顯得笨重而陳舊。   一輛輛軺車轔轔駛來,甲士們沒有任何盤查詢問,軺車便淹沒進深邃的王城。   王城內宮殿巍峨,金碧輝煌,寬闊的正殿廣場,排列著九隻象征王權的巨大銅鼎,朝臣進出的鼎間大道上身影不斷。   大道盡頭,九級白玉階上的正殿燭火通明,透過敞開的殿門,依稀可見殿中巨大的王座,一個頭戴平天冠,身穿繡金紅衣上麵印著日月圖案的高大男子端坐在華貴的王座上,他便是王城的主人——周靈王。   王座的下方,朝臣們跽坐於此,同樣身穿繡金紅衣隻是少了日月圖案的太子姬晉也在其中。   “陛下,晉國之士羊舌肸求見。”單公躬身行禮後道。   單公——原名叫姬伯,東周九大氏族單家的掌權人,也是單國的國君,自王室內發生了王叔陳生與伯輿兩位卿士爭政以後,王叔陳生憤而出奔晉國,單公(死後謚號“靖”,即單靖公)代替王叔陳生,負責著周王室的政務。   “宣!”   “宣,羊舌肸覲見!”   不多時,一位中年儒生打扮,留有一小撮八字胡,身穿青色華服的羊舌肸來到了殿內。   “陪臣羊舌肸見過陛下!”羊舌肸跪拜行禮道。   “免禮吧!”   “何以覲見?”   “奉晉侯之命,帶玉帛一車、獸皮一車、珍玩一車和土產一車,特來朝見陛下,願陛下身體康健,萬年無期。”   “晉侯心意,寡人生受了,隻是目下已過朝貢之時,晉使不遠千裡而來,所為何事?”   “晉侯善學,聞聽太子博學,遂遣下臣入朝向太子遊學,不知——太子意下如何?”羊舌肸說完後目光直視姬晉,如此直白的意指姬晉,讓朝臣們皆是震驚,你這哪裡是遊學,明明是來打臉的,人家剛被冊立為太子,你這樣做,禮貌嗎?   “早就聽聞晉侯擅學,治下能臣眾多,我大周既為天下之共主,自先祖武王綏定天下、抹除人祭,成王平定三監之亂、宅茲中國、並大封諸侯、製禮作樂。”姬晉臉色無異起身後淡漠的繼續說道。   “康王開疆擴土、平定四夷、天下安寧百姓安居樂業、更是開創了四十年未動刑法之先例,晉侯願派先生來此遊學,可見晉侯愛學之名不虛也,晉自是願意與先生談論一番。”   “嘶……”   滿朝大臣以及周靈王都沒有想到,太子晉言辭竟如此犀利,儼然一副大國風範,言外之意便是晉國即使是諸侯霸主,依然逃脫不了是大周封分的,不要忘了祖宗。   羊舌肸先是一番肯定:“武王之功,深載千秋。成康二王之盛世,亦是遺澤萬民。   “然,厲王之昏聵,上不保卿、下不保民,致使國民暴動,因而流彘;幽王之昏庸,沉溺酒色、寵幸奸臣、廢嫡立庶,致使禮崩樂壞,犬戎踏破鎬京,不知太子對此何待?”   “厲王之昏聵是為改革之先驅,自古以來,先驅者皆會被冠以暴掠之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幽王之昏庸……”   羊舌肸再次提問:“敢問太子,萬國四方,分而廣之,然,王室居洛,又該怎樣統領他們呢?”   姬晉答:“一用精神力量感召他們,二用禮樂製度規範他們,三用具體行動治理他們,僅此三招,便可統天下也!”   羊舌肸聽了,心中驚訝萬分,再次發問:“如有圖謀不軌者現,又該何以待之?”   姬晉嚴肅地看著他:“天誅之!莫非晉候有此圖謀?”   羊舌肸嚇得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跪拜倒地並說道:“不是的,當然不是……”   就這樣在偌大的王宮內,姬晉與羊舌肸之間展開了關乎周王室之顏麵的辯論。   深春的暖陽隨著微風輕撫在身上極為清爽,王宮內的辯論一直持續到日上半天巳時之時方才停罷。   羊舌肸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王宮。   他向姬晉提了五個問題,從祖宗社稷至君王德性,姬晉言辭鑿鑿將之駁論的無言以對,想他羊舌肸出道以來從未如此無力過。   辯論結束了,可他作為國君的老師,目下竟不如一小兒也,讓他情何以堪?讓晉國國君情何以堪?   不行,吾須得立刻回去稟報君上,此子必須盡快殺之,否則後患無窮也。   羊舌肸離開了,來時意氣風發,去時灰頭土臉,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必須趕在消息擴散之前,趕到晉國,好讓晉侯想好應對之策。   而辯論的全部經過與問題皆被姬晉撰寫了下來,並且通過說書先生的嘴傳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