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四也聽到了外邊的動靜,他趕忙起身,他拉著一雙破拖鞋走了出去。 外邊的絲絲涼意使他稍微的清醒了一些。 當他打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借著院子裡邊大燈的光線剛好看到俞貴那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真不敢相信這是俞貴,他的侄子俞貴。 隻見外邊雪地當中俞貴手裡拿著半個破碎的酒瓶,借地上的積雪反射出的光看到了俞貴的那張臉。 勉強還能說那是一張人的臉,嘴角扭曲,鼻青臉腫,左邊的半張臉根本就看不出是留的血還是粘的泥巴。 在光線原本不充足的大門外你根本就無法看清他的原來模樣。 右邊的半張臉滿是手指甲的抓痕,俞老四看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他此時根本就不知道說什麼。 他知道俞貴在整個兒俞佳瑤沒有半點好名聲,好吃懶做根本就不務正業。 但,現在他不知道俞貴這個時候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俞老四一片茫然。 俞貴看了看俞老四道:“四叔今兒個在你這裡住一黑夜,咋樣呢?” 俞老四還能再說什麼呢,他不能再說別的,換句話說他也不敢說別的。 隻能勉強的點點頭,俞貴也沒有再看俞老四一眼踏步走入了屋中。 此時的海明心裡害怕極了,他很清楚的聽到了俞貴說的話,他也知道俞貴哥今天是不能走的了,在他家住下已經是鐵定的事實了。 他更知道父親是攔不住俞貴哥的,在他們俞家他父親誰也不敢得罪。 他暗中咬牙道:以後我肯定做我自己,不讓別人來當我的家,我一定不像爸爸一樣那樣任人擺布。 可是想畢竟是想,現在這些想法對於海明來說也隻不過是一個未來的夢,他是一個盲人,普通人眼裡的瞎子,有誰能知道他懷著這麼大的報復呢,眼前所能做到的隻有用被子把自己完全的蓋住來逃避他內心的恐懼。 就在這時候一陣承重的腳步聲傳了進來,緊跟著的是一絲外邊所透入的寒冷的氣息,使得海明的恐懼更深一層。 緊隨其後著的是那濃濃的酒氣和那二手煙的味道,嗆的海明咳嗽不斷。 俞貴也沒有脫下腳上的鞋子連帶腳上的積雪和泥巴混合著踩在了炕上,然後橫著就躺了下來。 他這麼一躺俞老四根本就沒有了睡覺的地方。 俞老四慢慢的道:“我說俞貴哈,你好得把鞋子脫掉啊,你看這咋個睡法嗎?” 俞貴哼了一聲道:“哈呀,我說他娘的你這兒的規矩還真多,這睡覺上炕還得拖鞋,真個麻煩人。” 說著他懶洋洋的坐了起來不情願的脫下了鞋子,然後一轉身躺回了炕上順勢一腳就把海明踢到了炕角上。 哈哈笑道:“這他娘瞎子看也看不見活著還浪費糧食,我看呀還不如掐死,給孩子也尋一個出路,反正活到以後也不能乾啥,這樣還少受些罪。” 旁邊的俞老四沒有一句話,隻是低著頭默默的吸著旱煙,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看黑白電視機演著也不知道是什麼節目的節目。 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沉默是金固然是好的,然,如俞老四這般沉默的人其結果也注定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和他走到最後的,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百人百姓吧! 海明的心裡十分的痛苦,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海明,一個失明者的不幸與悲哀,他無奈,隻能蜷縮在墻角一個暫時屬於他的地方,留著眼淚無聲的啜泣。 他想大聲的哭,但是他不敢,他怕俞貴哥再一次的折磨他。 一個可憐的,而又失去了很多東西的孩子,此時沒有絲毫的辦法,這時候腦海中很自然的出現了母親的聲音。 然母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聲音,他已然記不清了,他隻能憑著想象來塑造一個他心中的母親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俞貴突然間翻身坐起,從懷裡又摸出一瓶酒,扭開蓋子道:“來來來明兒,大哥給你喝點好東西,嗬嗬,你喝了就知道有多好了。” 一麵說一麵朝著海明靠了過去。 海明根本都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俞貴已經抓住了海明。手拿酒瓶剛想給海明往下灌。 俞老四在旁邊已經不能在看著兒子再繼續受折磨了。 他伸手拿起了灶臺一邊放著的夥鏟子對著俞貴的手腕子就捅了過去。 俞貴手腕一痛酒瓶掉在了地上,摔了一個粉碎。 俞貴狠狠地瞪了俞老四一眼倒身便睡。 不一會俞貴的呼嚕聲如悶雷般的響了起來。 海明一直蜷縮在炕角一動也不敢動,他深怕驚醒俞貴哥,在一次給他喝酒。 此時的海明內心當中已經對這個家充滿了憤恨,盡管如此,他也隻是一個孩子,一個沒有什麼能力的孩子。 俞老四依然在看著電視,然而電視的屏幕上早已經沒有了圖像,也沒有了電視節目的聲音。 所能聽到的隻有黑白電視機發出沒有臺的嘶嘶聲,但,俞老四好像並沒有察覺,他心裡在想著什麼海明不知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恐怕連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寂靜的夜,對於海明來說不單單是寂靜的夜,更是可怕的夜,所幸俞貴哥在沒有一絲的動靜,海明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父親何時關掉的電視機,他根本就不知道。 太陽的升起意味著昨日的結束,可是昨天雖然能夠結束,但,並不能代表昨天的事情也能結束,當然昨天的噩夢更不可能結束。 海明一覺醒來,卻不敢提前說話。 俞貴伸伸懶腰道:“哎呀,這昨天酒喝的實在是太多了。” 俞老四埋怨道:“我說你不是喝酒喝得多,而是故意來膩味我吧。” 俞貴嗬嗬笑道:“我說四叔您了可真能說笑,哪有侄子膩味叔叔的道理呢。” 俞老四也不敢再說別的,然而他還是沒有能夠忍住,究竟想知道俞貴到底為什麼這樣。 俞貴也沒有等俞老四說話開口道:“嗨,侄子最近可是倒黴了,我伐了人家村兒裡邊幾棵樹,現在公安局到處抓我呢! 所以我想到了您了這兒。” 俞老四麵帶驚慌到:“你怎的想起砍伐人家的樹木來了?” 俞貴道:“您了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喝酒,砍幾棵樹賣幾個錢來充當酒錢。” 俞老四很清楚,俞貴在自己家裡算是暫時住下了,他真不願意,可他不願意也沒有辦法,我們不知道俞老四是真的窩囊,還是真的善良,還是對家人的忍讓。 俞貴說了幾句話他不敢在呆下去,轉身推門而走,俞老四看著俞貴遠去的背影有說不出的氣憤、苦惱、無奈這多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