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滅煙蒂,傅靜思幾乎要以為他不會來了。
轉身回會場時,卻突然看見,遠處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沖進酒店裏。
賽博時代,長達幾個世紀的血統交換讓人種趨近融合,人們不再有明確的民族劃分,地下城的居民們各個發色和瞳色比霓虹燈還要閃耀,再稀奇的顏色在混血臉上都不算違和。
不過少數控製世界的頂級家族,還保有其獨特的姓氏特征。
金發就是其中最顯著也最有名的。
夜色下,傅靜思根本看不清那個人是否擁有如祖母綠般華貴的眼眸,但金色頭發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形,傅靜思已經確定他就是自己在等的人。
傅靜思立刻追了上去。
走進酒店,那人已經不見了。
傅靜思用不著思考,直覺告訴他人肯定在衛生間,他在無性別衛生間和男衛之間糾結了一下,選擇了男衛。
果然,一走進去,就聽見了最後麵一格裏細細的哭腔和幹嘔聲。
這是怎麽了?腸胃不舒服?還是暈機了?
傅靜思迅速返回前臺,要了瓶礦泉水,然後回到衛生間敲門。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傅靜思問。
裏麵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是被嚇了一跳,過了幾秒才小聲說道:“不、不用了。”
“把門打開吧,我有礦泉水,你漱漱口喝點水,會舒服一些。”傅靜思循循善誘。
裏麵又安靜了一會兒。
到這時候,傅靜思反而很有耐心,他不多勸,隻是偶爾問問裏麵的人的狀態,一方麵表達體貼,一方麵告訴對方自己還在。
“你還在嗎?”隔間裏的小朋友小聲問。
“我在。”
“你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嗎?還是會場的?”
“都不是。”傅靜思耐心哄他,“也許你認識我,我是傅靜思。”
一分鐘後,門開了條縫,傅靜思大大方方地站好,讓門內的人看清他的樣子。
確定是傅靜思本人後,李繆斯才打開門。
他璀璨的金色頭發完全汗濕,小禮服皺皺巴巴的,眼睛是剛哭過的濕漉漉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可憐。
“傅先生,你可不可以借我打個電話呀?我想要找我爸爸……”
尤加利有一點不想走,但傅靜思對著他搖了搖頭。
於是尤加利沉默地低下了頭。
瓦莉婭夫人得到暗示,回答道:“好的,你們一路平安,我們會再見麵的。”
傅靜思笑著回應她,會再見麵的。
他先自己上樓把行李箱拿了下來,然後才牽著等在門口的尤加利去車庫取車。
莊園裏的人目送他們離開。
就好像,從來沒有過植物人尤加利,也沒有羅莎蒙德一樣。
而坐在副駕駛上的尤加利,赫然是綠色眼睛的。
——在他和瓦莉婭夫人交談之後,他的眼睛就從藍色變回了綠色。
碧綠的,翡翠一樣,如他父親所說,尤加利·艾梅洛德,他是鑲嵌在呂宋綠王冠上的綠寶石。
拿回了名字,拿回了被剝奪的綠眼睛,由此,完成人格的統一。
傅靜思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誇道:“好漂亮的眼睛啊,你是小王子嗎?”
“我是。”尤加利摸著自己的眼眶,很慢很慢地說,“本來,我都沒有再在意這個了,但是她捧著我的臉頰親吻我,問我是不是戴了美瞳片,說那個很傷眼睛,我原本的綠色眼睛最最漂亮了……然後,我就重新獲得了我的綠眼睛。我喜歡我的綠眼睛。”
“我也喜歡你的綠眼睛,小王子。”
“嗯哼。”
心結徹底解開,尤加利的側顏看起來特別恬靜。
車開到機場沒用多久,傅靜思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就在一個小時後。
“我要聽。”傅靜思說。
兩人默契地回到室內,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坐下。
促膝長談,他們需要更私密、更昏暗、更貼近彼此的環境。
甚至,羅莎蒙德開了瓶威士忌。
在他開口之前,傅靜思一邊往古典杯裏倒酒,一邊說道:“但是,我有一個前提條件。”
“我不想以小情人的身份,來參和sugar daddy的家事。”
“我要求重新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
“羅莎蒙德,我希望我是以你男朋友、伴侶的身份,來和你一起分享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