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一點意識到,熱衷科研疏於保養的唐先生不可能在失去妻子之後還麵貌十幾年如一日。
傅靜思的鼻子酸酸的。
仿生人唐先生不知道是看出了傅靜思想幹什麽,還是他的程序裏有這樣的設定。
他看著傅靜思,溫和地說道:“你應該多回家看看你的母親。”
“好。”帶著濃重鼻音的回答,“我正在試圖探望她。”
“傅婧知道你來看她,會非常開心的。”
“嗯。”
傅靜思到底是忍住了那陣酸意。
他也沒有趁著仿生人唐先生平和的時候,去問有關於尤加利的事情。
他在仿生人宛若真人的電子眼的注視下,在彈框裏輸入了他母親的名字。
幾秒的加載,傅靜思度秒如年。
很快,在他的心髒已經跳到手腕上的智腦認為他心律失常,要聯係醫院進行急救的時候,畫麵開始變化。
類似於live3D的動畫,一陣輕薄的雲從中間散開,由此拉開序幕——
傅靜思看見了自己的動畫形象,是一個三頭身的小人,他猜想那或許是十歲時候的他。
再普通不過的一天,放學後,小傅靜思被司機接到醫院。
去的路上,小傅靜思的頭頂上冒出很多泡泡,有學校留的作業,有新交的朋友,也有對母親的擔憂。
十歲的小傅靜思,還有沒徹底明白死亡的意義,但是大人的一些古怪的神態,已經足夠讓他恐懼了。
頭頂的泡泡裏麵,甚至還有怪獸綁架母親的聯想,興許那就是小傅靜思想象中的死亡。
車子來到私人醫院,司機和保鏢一起陪這位尊貴的小少爺進去。
萬幸的是,並沒有什麽白布和擔架,母親的病痊愈了,出院手續後,一家三口一起回了家。
在動畫裏,唯一寫實的情節,是晚上,母親和現實在病床上一樣,把那枚選帝侯戒指交給了小傅靜思。
第二天,小傅靜思受邀去皇宮裏玩兒,認識了兩位王子,他格外喜歡那位小王子。晚上回家,他把這件事和父母分享。
傅靜思一秒恢複他電話裏說的“清純男大學生”的模樣。
威士忌都遞過來了,他裝模作樣地說:“叔叔,我不會喝酒。”
羅莎蒙德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再裝就出去。
“好嘛,那就喝一點點。”傅靜思又笑嘻嘻地和他碰杯。
“你在逗我開心嗎?”羅莎蒙德問。
“對呀。”傅靜思說,“被你看出來啦,那你開不開心?”
沒有人不喜歡被青春洋溢的小男生如此討好,羅莎蒙德也是。
“嗯。”羅莎蒙德大大方方地承認。
他的年齡、地位、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使他從來不覺得直麵自己是什麽值得羞怯的事。
被討好到了,這沒什麽好掩飾的。
“你來找我是什麽事?”羅莎蒙德問了和電話裏一樣的問題。
倒不是他記憶力不好,而是有些事要仔細問清楚。
羅莎蒙德通常不喜歡在晚上做決定,因為情緒會左右理智。
但顯然,坐他對麵的年輕男生沒有理智。
羅莎蒙德太明白十八歲了。
十八歲,特別是十八歲的男生,腦子裏麵隻有激情。
羅莎蒙德得和這個很合他眼緣的亞裔男生好好談談。
“是你讓我來找你的。”傅靜思說。
羅莎蒙德挑了挑眉:“我什麽時候讓你來找我了?”
“你給了我名片,名片上有電話。”
“那也不代表我讓你現在來找我。”
“可是我已經來了。”傅靜思的語氣裏撒嬌的味道很重,“我馬上就來了,這還不夠有誠意嗎?”
“什麽誠意?”羅莎蒙德拿出商業談判時打太極的架勢。
“想被你包養的誠意。”傅靜思一字一句地說,“你剛剛驗過貨了,我是第一次和人接吻誒,而且我覺得你是滿意的。”
“滿意就要同意包養你?你這是在強買強賣。”金發男人嗤笑了一聲。
他這樣,好像剛剛被吻得很享受的人,不是他似的。
翹起二郎腿翻臉不認人的樣子也好迷人,傅靜思氣得撇了撇嘴,又忍不住不去看他因為後仰的動作而更加敞開的衣領。
母胎十八年的小傅少爺,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個大他一倍的日耳曼男人一見鐘情。
在此之前,傅靜思幻想過很多次,他以後會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
那麽多可能性裏,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像羅莎蒙德這樣成熟的、性感的中年男人。
甚至傅靜思壓根沒考慮過他會喜歡上非亞裔。
不過放在羅莎蒙德身上又很合理。
畢竟他真的太迷人了。
隻是露臺上的驚鴻一瞥,握手時遞過來的打火機,就叫傅靜思在他離開後邦邦硬了好久。
吹冷風吹到感冒,腦子才平靜下來。
傅靜思非常感謝他老爸非要帶他出席商會年會活動的決定,要不是他爸非要勉強,再見到羅莎蒙德,可能要等很久很久。
打火機外殼會反光,隱約能看到持手機拍照的人的身後,還有個人是擁著他的姿勢,似乎還在親吻他的額頭。
——他們是真情侶。
羅莎蒙德這樣的身份,都親自出來辟謠了,再沒有人酸他們是sugar daddy和小情人。
傅靜思從後麵靠近他。
少年轉過頭,藍色的眼珠像死去的海,沒有風暴,卻怎樣都看不到海岸線。
他麵無血色的臉上沾著灰,問傅靜思:“唐璜哥哥,為什麽他們要叫我羅莎蒙德?”
傅靜思從無盡的潮水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