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你要教訓那些欺負你的預備神官的事,”祂說,“仔細聽吾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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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我請求、請求您,將我送走吧!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些欺負了……”
禮堂亂成一團。
歐文神父臉色大變,他低聲吩咐一些低階神官去維持秩序,盡量安撫好騷亂的人群,無論如何也要把禮拜正常做完,然後頂著墨菲主教審視的目光,一把抱起已經暈厥過去的阿廖沙,疾步往外走。
墨菲主教立即跟上。
他們來到聖器室,這裏是專供神職人員換衣服的地方。
歐文神父把阿廖沙輕輕放到床上,見他仍在昏睡,布滿傷口的小腳已經在剛剛的治療中恢複,便沒有刻意叫醒,任他繼續休息。
“歐文神父,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有能力為教廷培養好這些珍貴的,或許將會成為聖子候選的預備神官。”拖長了音調的滑膩男聲從身後傳來。
歐文神父豆大的汗水往下流。
他閉了閉眼,強行調整好表情,然後才轉身麵對一臉興師問罪的墨菲主教。
“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歐文神父滿臉堆笑,“或許是阿廖沙貪玩,摔進了許願池裏,他渾身濕漉漉的,多虧了您的披風才得以禦寒。”
歐文神父微微躬身奉承著,作為主管這一片區域的主教,墨菲主教擁有罷免神父的權利。
歐文神父從普通神官爬到分教廷主事人的位置,也不過八年,他如今正直壯年,還想繼續往上走,哪敢輕易得罪頂頭上司?
墨菲主教輕蔑地瞥他一眼,從鼻子裏噴出一聲不屑的輕哼:“哦?可是我明明聽見,這個可憐的孩子,他說他被人欺負。”
“這個……”
“這個,我們還是再聽聽別的說法吧。”
隨著墨菲主教一聲令下,幾個聖騎士立即動身,沒一會兒,就把剛做完禮拜的其餘預備神官們,和負責他們的專職神官全都叫了過來。
不大的聖器室裏,烏泱泱站了十幾號人。
歐文神父蹲在一個年紀稍大的預備神官麵前,握著他的肩膀,和藹地說道:“孩子,告訴我,你們所有人,都和新來的阿廖沙相處很好,是嗎?”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那個被他問話的孩子像是被扼住脖子般,眼神閃躲,囁嚅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歐文神父還想繼續問,卻被墨菲主教的兩個近侍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架開了。
“恐怕以這樣誘導的詢問方式,我們並不能得到真相。”墨菲主教嗤笑一聲,他來到這個已經被嚇得不輕的孩子麵前,擡起右手,隻是輕輕打了個響指,食指上便無端升起一簇小小的金色火焰,“孩子,我必須把提醒你,教廷戒條要求每一位神職人員都擁有誠實的品格,包括預備神官。”
墨菲主教的食指伸到他的鼻子下麵:“如果你撒謊了,那麽我想,光明神會允許我使用一些手段,作為給不聽話的孩子的懲罰。”
火焰在鼻息下瘋狂跳躍著,高溫熏得人眼睛生疼,那孩子終於忍不住,哭著尿了褲子。
墨菲主教後退一步,嫌惡地皺了皺眉,不再去看那個哭得稀裏嘩啦還淌著尿液的孩子,轉而把目光移向了一旁,打量著其他噤若寒蟬的小孩。
這一次,他右手的五根指頭上,都冒出了金色火焰。
墨菲主教微微一笑:“有誰願意主動回答問題嗎?”
壓抑著的哭聲中,一個小孩戰戰兢兢地說道:“我們,我們沒有打他……”
“我們隻是、隻是搶了他一點麵包……”
又有一個聲音說道:“還有把他的床鋪弄濕……但是他根本不睡在床鋪上……”
“他每天晚上都會出門……”
“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斷斷續續的,孩子們一邊哭,一邊事無巨細地交代起這些天,他們對於阿廖沙的惡劣行徑。
最後又都哭哭嚷嚷道:“我們真的沒有打他,他腳上的傷……”
“腳上的傷是我自己不小心。”
虛弱的童聲把衆人的注意力拉回角落的那張床上。
就在墨菲主教審問那些預備神官的時候,阿廖沙在祂的呼喚下幽幽轉醒。
他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輕輕喘著氣,氣若遊絲地解釋道:“他們的確沒有打我,隻是不給我飯吃,也不讓我睡覺,這些天,我都是悄悄睡在藏書室裏。”
“藏書室很冷。”
“早上我太餓了,腦袋暈乎乎的,又趕著去禮堂做禮拜,一不小心就摔進了許願池裏,被池底的錢幣劃傷了腳。”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阿廖沙,等他慢慢說完。
除了阿廖沙,傅靜思在人前基本就是隱身狀態,他此刻正站在床頭,微微附下身,貼在阿廖沙的耳邊,指導他該如何演戲,好博取這些大人的同情。
接著衆人就看見,臉色蒼白如雪的小孩,垂下眼眸,睫毛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小聲卻清晰地說:
“但我想,要不是怕歐文神父看到傷痕後責怪,他們是會動手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