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縱然有早春的芽抽了枝,可寒風一吹,依舊是冬日的肅殺。 腳步聲由遠及近,溪平抬著一桶冰水進來了。“就放在那吧。”慕容雲宓看到後,將手中的帕子放下,搭著侍書的手起身。 慕容雲宓看著侍書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笑著說“愣著乾什麼,快來幫本宮更衣。”待慕容雲宓身上隻剩一件薄薄的青玉暗紋單衣之時,慕容雲宓走向木桶的冰水。 侍書神情一變,連忙按住慕容雲宓拿起舀水水瓢的手,“冰水刺骨,娘娘可使不得啊。” “鸞鳴宮遞出了生病的消息,若是本宮好好的,豈不是太奇怪了。”慕容雲宓將侍書的手撥開,“既然算好了胡太醫會截下本宮生病的消息,就總得發揮最大的價值。” 慕容雲宓一瓢一瓢地將冰水舀起,自頭頂一直澆到腳下,直到澆得通體冰涼,頭發隱隱有些冰晶凝住,慕容雲宓才住手。 慕容雲宓身體不斷打顫,待侍書將慕容雲宓的被子蓋好後,慕容雲宓吩咐“叫溪平半夜跑著去龍儀殿報信,即便鸞鳴宮禁足,溪平是本宮身邊的人,門口的侍衛也不敢攔。” 龍儀殿前,溪平遠遠看見萬容海站在殿前,快走幾步,撲通一下便跪下了,“萬公公,請您進去通報一聲吧,皇後娘娘不好了!” 萬容海看溪平一臉焦急,又是大半夜跑出來,不似作假,連忙將他拉起來,“混說些什麼,皇後娘娘不是好好的嗎?” “娘娘幾日前就生病了,報去太醫院後,一直也沒有太醫前來,今個下午娘娘發熱,侍書熬了薑湯給娘娘喝下,誰知到了半夜,竟說起胡話來了,奴才們沒辦法,才冒死前來打攪皇上啊。” 萬容海神色一緊,鸞鳴宮隻是禁足,皇上尚且還沒說什麼,太醫院竟如此憊懶,若是皇後真出了什麼事,便是一個都逃不掉!想到這,萬容海片刻不停就進入殿中通報。 此刻的鸞鳴宮,侍書打開一個漆黑的蜜蠟盒,“趙太醫給的這副藥,是亂人心神,紊亂血脈的,雖然趙太醫調了藥性,但若是服用,也勢必會不舒服的。” 慕容雲宓麵頰微紅,唇色蒼白,“拿來吧,既然做戲就要做全,萬不可露出馬腳。本宮不是戲子,沒有把握做到天衣無縫,便隻能借助外物。” 龍儀殿的南宮漠辰聽到後,麵色沉鬱,“即刻召集太醫院所有人等前去鸞鳴宮,朕倒要看看哪個不要腦袋的敢怠慢皇後!萬容海,備轎!” 南宮漠辰吩咐後,起身便往鸞鳴宮去了,絲毫沒有顧念一旁的沐璿璣。沐璿璣默默穿好衣服,叫了伊諾進來,嘴角露出一絲捉摸不定的微笑,“瞧著吧,陸皓雪要倒黴了。” 伊諾不明所以,沐璿璣轉頭看向她,“別愣著了,回瑤光殿。”沐璿璣宮裝上點綴的玉鈴鐺清脆悅耳,在夜半更顯清晰,於長街走過,倒是引起了不少宮守夜奴才的注意。 不出片刻,南宮漠辰就到了鸞鳴宮,侍書等人從內室出來正要行禮,南宮漠辰擺擺手,“都免了,皇後如何?”邊說著邊快步走進內室。 趙淵樺早早便到了鸞鳴宮,看見南宮漠辰進來,俯身稟報,“皇後娘娘著了風寒,又服用了寒涼之物,加之心中鬱結,沒有及時服藥,才導致血脈紊亂,出現譫妄的癥狀。” 慕容雲宓原本緊閉著雙眼,似乎覺得外麵有些吵,皺了皺眉,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看見明黃色的身影坐在床前,“是皇上嗎?”說著便欲起身行禮。 南宮漠辰一把按住了慕容雲宓,“快歇著吧,你我夫妻,何必多禮。”慕容雲宓額頭滾燙,手卻是冰冷無比。南宮漠辰看著往日裡清冷勝雪的人如今巴掌大的臉上隻剩憔悴,心底的一抹憐惜升起。 “怎生不好好保重自己?”慕容雲宓忍著頭疼,扯出一抹笑容,“鸞鳴宮雖大,可每日真真切切伴著臣妾的,隻有一輪月罷了。皇上可知為何?” 南宮漠辰柔了柔臉色,正欲開口,卻隻見慕容雲宓神色突變,眼中布滿了驚恐,“陸皓雪,你要乾什麼!”南宮漠辰身軀一震,這難道便是譫妄? 又見慕容雲宓一縷頭發貼在前額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蜷縮在床角,渙散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她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南宮漠辰細細思量,想起仲夏宴時陸皓雪和慕容雲宓一同落水,又看了看此時神誌不清的慕容雲宓,難不成落水一事另有隱情? 慕容雲宓稍微停頓了一會,不再像剛剛那樣聲嘶力竭,略帶哭腔“我沒有害她的孩子,南宮漠辰,你為什麼就是不信?你為什麼寧可信她也不願信我,你說過你會信我的,你忘了,你都忘了,忘了,忘了........” 慕容雲宓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暈倒。“宓兒!”南宮漠辰將慕容雲宓掖好被子。趙淵樺上前一步,“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南宮漠辰隻是看著慕容雲宓,並未有過多言語。 “譫妄,是病人於神誌不清之時吐露的心中話,一向是往日不敢說,不願說的事,臣鬥膽,皇後的譫妄,便是長久將心事藏在心中,如今誘發出來的。” 南宮漠辰目光如同淬了寒冰,“萬容海,即刻去查!今夜之事,在場之人不可透露出去半個字,若是宮中有傳言,朕便要你們提頭來見!” 南宮漠辰眼角瞥到花架上那盆枯萎的牡丹,拂袖大怒,花盆“嘩啦嘩啦”碎了一地,“內務府的人簡直膽大包天!竟敢如此敷衍皇後!傳朕旨意,明日一早便撤去內務府主管,另選人頂替!” 屋內暖意融融,慕容雲宓熟睡著,眼角一滴還未來得及落下的淚無聲滴落,似是嘲弄著後宮之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