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雪身著嫣紅廣袖齊地裙,披著銀花耳狐皮夾襖,孤零零跪在地上,在南宮漠辰傳召她那一刻,她便預料到事情敗露,可仍舊存在一絲僥幸,當來到龍儀殿看到胡太醫時,她便都明白了。 “敏妃,胡太醫所說可屬實?”南宮漠辰坐在主位之上,冷冷開口,不帶一絲溫度。陸皓雪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陸皓雪淒然叩首,“臣妾一時糊塗,還請皇上責罰。” 南宮漠辰有幾分驚異,她竟然一絲辯解也沒有。“你好大的膽子!” 慕容雲宓坐在一旁,微笑如冬日湖上冷冷薄冰,縱然冰上暖陽融融,冰下卻依舊水寒刺骨,洶湧流動“一時糊塗?尚且不說你誣蔑本宮之事,虎毒不食子,你謀劃小產,謀害皇嗣,心思歹毒如此,又何必做出如今這副可憐模樣?” 陸皓雪抬起頭,雙眸充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流下來,“皇後娘娘,臣妾對不住您,是臣妾自不量力,心比天高,倒叫您平白受了這許多無妄之災。”陸皓雪頓了一頓,轉眼看向南宮漠辰,“可臣妾做這些,也是因為愛慕皇上。您和皇後是結發夫妻,鶼鰈情深,臣妾若不用些手段,如何得寵?” 陸皓雪緩緩拭去眼角的淚,長舒了一口氣,“皇上還記得臣妾的滿庭芳嗎?皇上不知道吧,那是臣妾精心設計的,臣妾從入宮的第一日起,便想著模仿皇後娘娘,果然,皇上看到了臣妾。臣妾為皇上付出了許多,也走了錯路,如今胡太醫將臣妾的錯事說出,也算是了卻了臣妾的一樁心事,還了皇後的清白。如此,請皇上降罪。” 南宮漠辰案幾前剛添了一杯新茶,白蒙蒙的霧氣上浮,看不清南宮漠辰的神色。半晌,南宮漠辰嘆了一口氣,“敏妃陸皓雪,謀害皇嗣,誣蔑皇後,罪大惡極,現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陸氏遵旨。”陸皓雪深深叩了下去,聲音平靜,絲毫聽不出異樣,卻在瞬間改變了自稱。 若陸皓雪抵死不認,或許南宮漠辰還會震怒,慕容雲宓望了望南宮漠辰,似乎是有幾分惋惜。慕容雲宓的心沉了沉,陸皓雪看似真誠的話倒是觸動了南宮漠辰。 “既然事情了了,臣妾的身子還未完全好,也到了用藥的時辰了,就先回去歇著了。” 南宮漠辰點了點頭,“朕晚些時候去看你。” 慕容雲宓看了看篩糠似的發抖的胡太醫,“皇上處置了陸氏,那胡太醫該如何?” 南宮漠辰看了看胡太醫,怒火中燒,“好個不忠不義的奴才,即刻杖斃,讓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們看著,這便是下場。” 胡太醫猝然抬頭,求救似的看向慕容雲宓,“皇後娘娘答應過臣的,將真相說出,就留臣一命。” 慕容雲宓璨然一笑,侍書為她披上一件香色鬥紋錦上添花大氅,“胡太醫難道不知何為權宜嗎?皇上金口玉言,本宮又能說些什麼呢。” 慕容雲宓的話如清風拂過雲端,卻令胡太醫墜入冰窟,再不能言。 陸皓雪從龍儀殿回到旎霞宮收拾好東西,便跨出了宮門,望著檀木雕花的匾額,旎霞宮三個字龍飛鳳舞映在上麵,不由得悲從中來。 旎霞宮宮人們一隊一隊都遣散回了內務府,唯有荷惜陪著陸皓雪一同入冷宮。待二人從旎霞宮出來,一枚青龍銅鎖將大門落鎖,旎霞宮的雕梁畫棟,昭示著陸皓雪曾經花團錦簇的美好都被這一道長長的宮墻隔開。 送陸皓雪去冷宮的小太監有些不耐煩,“您快些吧,天都要黑了。”陸皓雪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幕,無星無月,分不清南北。 夜風吹過抽枝的枝丫有霍然的冷聲,簷下昏黃的宮燈搖出碎金似的斑駁光影,恍若冷而沉的惶然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