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娟結婚後，來紅華家的次數減少了，有一天晚上，紅華對紅偉說：“紅偉，你看兩個女兒一下子懂事了！她們還挺乖的，大概也知道她們的乾媽結婚了，要陪乾爸的了！她們倆挺識相的，知道晚上折騰人的話，我要發火的，所以她們安靜了！”紅偉苦笑著說：“兩個女兒精著呢！可能是她們聽到了，馬上要為她們辦百日宴了，要收紅包了，所以她們不鬧了！……” 　　重陽節那天，邀請了好多親朋好友，請了廚師，辦起了一個場麵極大的百日酒宴。席間紅華一襲紅衣，紅偉西裝革履，夫妻倆各抱一個小美女，向大家款款走來。兩個小孩唔哇、唔哇地吸著小手指，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大家看到後，高興得歡騰了起來。紅偉的乾姐姐，興高采烈地沖在第一個，搶到了一個小美女。 　　她抱著小孩，盯著小孩子的臉，對臉上的每個器官掃描了起來。掃了一遍過後，笑著說：“紅偉，這個小美女一點也不像你！從眉毛到眼睛，從鼻子到嘴吧，從下巴到耳朵，跟你小時候不一樣！該是像紅華大美女吧？嗨！這小孩真會挑，挑她媽媽的模樣，太美了！長大了又是天仙般的大美女！” 　　大家聽了都笑著說：“這兩個長大後肯定是美女，她們的媽這麼的美！她們會不美嗎？”紅偉媽臉無表情，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她板著個尷尬的臉，站在淩娟邊上一聲不吭。淩娟一看紅偉媽的腔調，知道她尷尬了。她馬上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高聲對大家說：“我看看也不像紅華，陳老師也說過，這孫女跟紅華小時候不一樣。我猜這個小孩也許像紅偉的太奶奶！書上說的，生出的小孩可能會不像爸，也不像媽，像父母親的某個長輩！這個現象，遺傳學上叫返祖現象。還有的夫妻倆都長得不好看的，可生出來的小孩還成了絕代美女，或曠世俊男！這叫擇優遺傳！選擇了父母的優點遺傳！有句老話叫破窯裡燒出了好碗！有的夫妻倆都長得非常的好看，可小孩挑到了父母的不好方麵遺傳，就變成了不像娘不像爸的醜八怪！這叫父俊母美，生個沒眉！……”大家聽了，都哈哈笑了起來。淩娟之所以這樣說，是看出來了，這兩個小孩不像紅華，她們像洪濤，為了圓場她就這樣說了。 　　被淩娟這麼一說，大家沸騰了起來。紅華阿姨說：“對！你們看我們隊的長腳，他的父母都是矮子，但他出奇的長，他就是像他的外公！他的臉及五官，都挑了父母的好的部分，組裝出了一張好看的臉。粗看不像爸、也不像媽，細看眼像爸，嘴像媽；大家都說，他們夫妻倆這個破窯裡，燒出了好碗！兩個長相醜陋的，生出來了一個活生生的帥哥！這大概就是淩娟說的，返祖現象吧？”邊上的紅偉哥哥笑著說：“阿姨，這不叫返祖，這叫篩選父母好的遺傳！返祖是像某個祖宗！……”大家又笑了起來。 　　紅偉從餘光裡看到媽媽還是那副板著的臉，他心裡很是緊張，他怕被紅華也看到了不高興。他緊張地偷看了一眼紅華，希望紅華不要發現媽媽這表情。可是紅華早已看到了紅偉媽那張哭喪、尷尬、毫無喜氣的臉。本來就為了紅偉媽不來照顧小孩已經心存芥蒂了，現在看到她這副神態，紅華故意想氣氣她。於是紅華提高嗓門，開玩笑地跟大家說：“我想這兩個小孩，該是像她們的奶奶吧！這裡的人中間，有誰見過小孩奶奶小時候的模樣啊？是不是長得這樣的？……”紅華故意看著紅偉媽說：“媽，讓我來仔細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大家笑著說：“我們都沒有見過你婆婆的小時候！……”紅偉媽勉強擠出一絲苦笑，狠狠地說：“我小時候哪有這麼美啊？我是老實頭一個！”紅華笑著說：“嘿嘿！我媽可厲害了！她看出來了，她的兩個孫女今天不老實，眼睛一直盯著她奶奶的口袋！……”大家聽了，哄堂大笑，張書記老婆笑著說：“他嬸，你口袋裡放兩份紅包了嗎？千萬別包在一起唷！不然，你的兩個孫女要打架的唷！” 　　百日酒圓滿結束，累壞了大人，也折騰了小孩。可能是白天的熱鬧驚嚇到了小孩，晚上兩個小孩先一起哭，後來輪流哭，足足折騰了紅偉一個晚上。自從生了小孩，難事一件一件地排著隊來！矛盾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紅華沒有了與紅偉共同麵對的耐心，一不留神就沖紅偉發火。 　　紅偉看著煩躁的紅華，一陣陣內疚，自責像尖刀一樣刺著他的心臟。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人，都是自己無能，都是自己的不好，才使得妻子心情焦躁而痛苦。是自己不會照顧，照顧得不好，才使得兩個小孩夜間不停地啼哭。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無能才使得生活如此糟糕。 　　現在紅偉覺得很無助，又非常的無奈，自己恨自己怎麼這麼的差呢？什麼都做不好，想想未來更是可怕，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讓妻子女兒們快樂。可怎麼辦呢？紅華又不肯離婚，隻能眼睜睜的害苦紅華一輩子。紅偉把所有的不順，不好的歸因，都歸屬到自己的身上，覺得都是他自己的責任。對自己的不滿意，讓他深深的內疚和自責，他覺得他是個隻會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所以一個不祥的念頭又闖入了腦海，死！去死吧！活著這麼的難受，還連累了家人，活著不如死的好。 　　其實紅華就是剛生完小孩，有點不適應罷了，根本沒有紅偉想象的那麼痛苦。紅華有時看到女兒們伸懶腰，格格地笑了起來，可紅偉看著妻子的笑，不覺得妻子是開心而笑，認為她是苦笑。紅偉認為紅華心裡並不開心，和他一樣很痛苦很難受很煎熬。他把自己的心情投射到了妻子女兒身上，當作了妻子和女兒們的心情。自己覺得痛苦難受活著沒有意義，他覺得家人也是這麼的痛苦和煎熬難受的。 　　一股活著毫無意義，隻會傷害到別人的想法，控製不住地襲擊著紅偉的大腦。紅偉又跟多年前一樣，覺得活著太難受了。特別是一覺醒來，不管是淩晨兩點還是三點，再也睡不著了。這生不如死的絕望和難受，分分秒秒都不放過自己，每一秒又都是那麼的慢長。去死吧！自己還不如死了好，那熟悉的恐怖的聲音，又在一遍遍地呼喚著他。隻要紅偉閑下來，這聲音就會在耳邊縈繞。每個淩晨紅偉心裡難受至極，覺得生不如死，但還是拚盡全力地掙紮著，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堅持，必須要堅持活下去。 　　紅偉好像掉入了一個無限之深的大黑洞，實在無力爬出。心裡好難受、焦慮、緊張、似有災難降臨。為了妻子和女兒想爬出來，但又覺即使自己爬出來，也隻會給家人帶上痛苦。覺得自己對不起家人，覺得自己還是死了的好。紅偉有時候問自己，到底哪個地方對不起家人呢？自己又說不出來。紅偉活得非常的分裂！他一會想著要活下去，要照顧好女兒和妻子。一會兒想著要快點死去，反正什麼也做不好，隻會給她們製造麻煩！他沒有了活下去的樂趣，也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於是隻要稍微有一點空閑，他就在設計著自己的死法。 　　紅偉終於控製不住自己了，分分秒秒都想逃離這個世界，因為活著太難受了。心裡難受不說，身體也不舒服了，好像滿身都是病，沒有一塊地方是不在疼痛的。胃口也不行了，吃什麼都沒有味，乾事情也沒有了力氣，還經常丟三落四的。對他來說死是最好的選擇，活著毫無一絲愉悅，沒有半點平靜，隻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他覺得活著對家人來說沒有絲毫幫助，隻會給她們增添煩惱和痛苦，自己什麼事情都乾不好，讓小孩子也是痛苦啼哭，自己已經是沒有什麼用處了，活著也是多餘。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身體現在也已經出現問題了，滿身都是病，萬一病倒了，爬不起來了，這不是害了她們嗎？於是他下了決心，必須去死了。 　　紅偉覺得與其讓自己這麼自責愧疚，生不如死地，煎熬地活著，還不如早點死吧！紅偉的話越來越少，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他不修邊幅地去上班，吃飯吃得越來越少，因為一點也沒有胃口了，人越來越瘦，做飯做菜有時忘這忘那，紅華說他腦子被小孩哭鬧得損壞掉了。 　　一天晚上，紅偉跟紅華說：“紅華，其實我真的不想和你結婚的。不光是不想與你結婚，我也不想跟任何一個人結婚。小時候我幾次躲起來，其實我真的是想死的。我覺得活著沒有什麼意思，有好多時候，我覺得活著非但沒有意思，還很難受的。我這個人笨，什麼都做不好，活著不如死的好。 　　紅華，我小時候想死時，還嘗試過幾次，但每次都沒有死成，主要是找不到一個好的死法。讓自己淹死吧！我試過，最後因為我會遊泳，動一動就浮起來了！最後沒有死掉爬上了岸。上吊死吧！舌頭會伸出來我怕，所以繩都係在脖子上了，最後放棄了。用刀割死吧！割過幾次，太痛了，我受不了！所以割得不深，沒有流太多血，最後也沒有死掉。 　　紅華，你看我手上的一道道疤，都是自己割的，但痛了我就停止了，一次都沒有讓我死成功。紅華，你跟我解除關係時，其實我覺得很高興的，感覺特別的輕鬆！我覺得我是配不上你的，解除了關係，我就什麼都沒有牽掛了！可以清凈地生活了。唉！哪知解除後，麻煩更大了，一個個都來為我做媒。我不想結婚，所以我一個個的拒絕，弄得我好尷尬！因為我對結婚沒有興趣，而我母親一次次的逼我相親，我真的快快崩潰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個時候沒有死嗎？這個時候，我沒有死，主要是因為你想吃我做的菜，你不是說吃不慣別人做的菜嗎？我想做你的好哥哥，為你燒飯做菜照顧好你，照顧到你結婚！等你結婚後，不再需要我了，我再去死，這樣我就死得無牽無掛了。 　　哪知你談了洪濤，最後分手了。我不能放著不管你，等你談了沈憶，可又沒有成功，相反招來了那麼多麻煩，我又不能扔下你不管。後來，與沈憶非但沒有成功夫妻，還差點被珍珍家抓走受欺負。此時，我覺得我不能死，我死了誰來保護你？我雖然覺得活著毫無意義，但我又不舍得你，怕我死了你被別人欺負，所以我一直堅持著與痛苦鬥爭著，撐住下來沒有死。 　　哪知後來你又選擇了要和我結婚？其實我真的不願意，我覺得配不上你，我不想做你的丈夫，我隻想做你的哥哥！能保護你，能為你做飯洗衣服的哥哥，能被你需要，能天天看著你，已經是我最大的滿足了。 　　可是你和爸爸都逼著我，要我和你結婚。我是為了不讓你生氣，才同意的。哪裡知道結婚後，我非常的煎熬，和你睡一張床，讓我驚恐讓我焦慮讓我緊張！真的讓我焦躁得喘不過氣來！我希望你跟我離婚，你跟我離婚我不會恨你，反而會感激涕零的。紅華我活著隻想對你好，我不需要你對我有回報。我天天在與死亡這個念頭抗爭著，多麼的不容易，多麼的艱難有誰能知道啊？可我一直是不舍得不管你、不舍得你被人欺負，不舍得沒人為你做飯，才讓自己堅持下去活到了現在。 　　可現在我覺得，其實自己好無能，活著非但沒有照顧好你和孩子們，反而在給你們添加麻煩，反而在害你們痛苦！我軟弱得連喊我媽來照顧孩子幾天都辦不到，是我的無能讓你和孩子們受到了冷落！紅華，天天與死的念頭作鬥爭，很是煎熬的！我天天淩晨一邊想向死亡狂奔，一邊告訴自己不能死！因為你們母女三個，扯著我的衣角，讓我留下。 　　紅華，看到兩個女兒，別人都說我好福氣！別人都以為我開心極了！可是我真的高興不起來，因為有了小孩我覺得自己更笨了，我服侍你時總是讓你不滿意，帶小孩總是讓她倆晚上不開心！我怎麼會這樣無能呢？讓你們跟我受苦！……” 　　紅華看看紅偉，說得這麼認真。她嘲笑著說：“你這笨蛋，誰說你笨啊？誰說你無能啊？你服侍我已經服待得可以得滿分了！我發脾氣是因為我不習慣邊上冒出兩個小孩。你帶小孩也是滿分了，一個人帶兩個小小孩，別人家一個人帶一個小孩都帶不了了，要有母親一起幫助！而你帶了三個，兩個小小孩，還帶一個大小孩，我這個長不大的陳紅華。誰說小孩晚上不開心啦？小孩因為有你這樣的爸爸，開心死了！不是你無能，小孩哭哭是正常的！ 　　紅偉，你說什麼死啊活啊的？不吉利的話以後不許說！還有你也是的，哪有這樣寵老婆的？什麼事都把錯攬到自己頭上，有時明明是我無理取鬧，是我犯了錯不講理，可道歉的總是你。我犯錯你道歉，真的是豈有此理！你怎麼這麼笨，連這點都想不通？有個成語叫好好先生，我覺得你該是錯錯先生，什麼錯都是你攬去的。” 　　紅偉又更加認真地對紅華說：“紅華，你現在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能做飯嗎？你會做飯嗎？”紅華笑著說：“我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了，要是我願意，搬石頭都沒有問題了，力氣大著呢！至於會不會做飯這個問題嘛！幾何證明題都能做的人，難道學不會做飯嗎？告訴你吧！我不是不會做飯，是因為家裡有廚師，廚師擱著不用，我自己去做飯這不是浪費嗎？”紅偉聽到回答，臉上略過一絲寬慰的微笑說：“嗯！這下我放心了。” 　　過了一會兒，紅偉拱了拱紅華，說：“紅華，我明天一早可能要出一趟遠門，你要自己照顧好小孩唷！……”睡得朦朦朧朧的紅華，嗯！了一聲。 　　淩晨兩點多，紅偉坐在床沿上，看著熟睡中的紅華，鼻子一酸，兩顆碩大的淚珠掉到了紅華的額頭上。這時紅華的紅華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溢了出來，找書苑www.zhaoshｕｙuａn．ｃom 一小會兒滿頭大汗，她在床上翻滾著，伸出雙手拚命的抓著，她哭著喊道：“紅偉，紅偉你不要走！……”紅偉一看，驚恐萬狀地叫喊道：“紅華，紅華！你怎麼啦？”紅華似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緊張地看著紅偉，馬上抱住了他，哭著說：“紅偉，嚇死我了！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被兩個抓走了！……” 　　紅偉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怕，別怕！我不是好好的嗎？”紅華驚恐地看著他說：“紅偉，你今天什麼地方都別去了！這個夢不吉利！”紅偉點了點頭，呆呆地坐在那裡沒有動。 　　紅華看了看紅偉說：“睡呀！你乾嘛還不睡啊？這半夜三更，你不困？”紅偉嘆了口氣說：“睡不著了！這些天，半夜醒來後，總是睡不著。小時候可怕的場景，總是在眼前閃現！” 　　紅華不解地問：“你一直說，小時候大人們嚇你，要割掉你的小雞雞！你爸爸一直把你悶水裡，要悶死你！大家的恐嚇和毆打，讓你覺得自己很差勁，因為自己的不好，所以才讓別人討厭你。 　　你還說，你進了我家，有吃有穿，很是富足，但你沒有歸屬感，總覺得自己不是家裡的一分子。我的父母對你非常的好，但反而讓你更不安和焦慮！你覺得自己這麼差勁，不該得到他們這麼多的愛！……，紅偉，你能跟我講講，童年所經歷的傷害好嗎？講出來了，或許能與過去和解了！否則的話，這些過去一直出來騷擾你的話，會讓你一生都活在被傷害中的！那是不行的！……”紅偉雙眼滿是淚水，童年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