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人們以燒窯製磚為生,這裡大大小小分布著三個磚廠。藺梓萱的爺爺便是磚廠的正式職工。 敦厚老實的大山向人們分享出了自己的土壤,這些土壤經過機器加工和塑形之後變成了濕軟的長方形泥胚,這些泥胚走出廠房由工人接手。他們會開著長條形帶有移動帶的拖車,把這些泥胚帶向空地。 一些帶著頭巾的婦女早已在這裡等候多時,她們嘴裡聊著日常瑣事,手上的動作輕快有序。若是恰巧碰到開拖車的老實人,她們總是要打趣幾句。泥胚在這裡被整齊碼好,接下來就是太陽的工作了。 經太陽曬好的泥胚再由工人裝到小車裡,他們的目的地是中心的窯洞。這座磚廠裡最中心的建築可以說得上是鄰山最高的建築了。高高的煙囪裡冒出蒼白的煙,它們放肆地噴向天空,向藍天炫耀著自己的生命力。煙囪的下麵是一個巨大的橢圓型的建築,建築的周圍分布著數個窯口。 工人開著小車在窯洞裡進進出出,來回幾趟一個窯洞便被塞滿了。最後工人用厚實的泥胚將窯口封好。接下來,它們會在裡麵經過烈火的考驗,直至它們煉出紅色的結實堅硬的身體。 漆黑的夜幕剛剛退卻些顏色,有些勤勞的人們就在窯洞裡進進出出了。他們要趁著涼快將燒製好的磚頭整齊的碼到外麵供人們裝車拉出磚廠。藺梓萱的爺爺負責的便是搬磚裝車以及到目的地卸車的工作。有的時候,早上五點多出去,中午一點多才回得來。 載著磚頭的卡車一趟一趟的走,工人們隻希望這樣的車能盡量多一些,這樣他們的錢包也好鼓一些。 小鎮上的房屋以磚廠為中心向四周有序分布。 這一天,天剛蒙蒙亮,小鎮裡靜悄悄的,連狗叫聲也聽不到幾下。小賣部門口的柳樹懶洋洋的,枝葉低垂著不曾舞動。柳樹枝葉與晨露相互依偎,似是要初陽見證它們愛情的忠貞,之後晨露便要無可奈何的消散了。旁邊傳來不安的踱步聲給這幅景象添加了些不舍的情緒。原來,藺老頭起了個大早,一早就守在小賣部門口等著了。 “叮鈴”清脆的鈴鐺聲慢慢在空氣中一圈圈蕩開——小賣部開門了。 藺老頭急急沖進去,“巧玲,快給我拿幾顆蘋果,再拿一抓香蕉。” 小賣部老板遲疑了一下,她手上的潤手油還沒有完全抹開,就下意識按照藺老頭說的話拿了東西,算了錢,直到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老板還沒有回過神來。 “老藺頭,中午吃完飯下幾把象棋呀。哎,哎!”藺老頭與工友孫愛國擦肩而過,並沒有注意到他。 他一路上沒做任何停留,登上緩坡,拐進右手邊的小巷子。再穿過一條隻有一人寬的窄巷,右手邊的第一戶人家就是他今天早上的目的地——大兒子的家。 這戶人家東北方向坐落著一座禪廟,家裡的神仙就是從這座廟裡請回來的。廟的東南方向有片綠油油的菜地:細長的玉米桿還沒有長高,但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味道。無論是刮風還是雷雨天氣,這些小小的玉米桿總是挺直腰桿,精神抖擻。玉米地周圍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種著一些其它的農作物。 歡快悠揚的牧歌從半山腰傳來,原來是菜地的主人在趕著羊群下山。雪白的羊群,一小團擁簇著一小團,每一小團中間都有一隻軟綿綿的潔白小羊。它們偶爾會因為遠處的山雞而駐足停留,偶爾會因為總要為這山留下些什麼而停留。每每這種時刻,身後總會傳來劃過長空的皮鞭聲。 穿過這片菜地,麵前是一片長勢良好的樹林。樹林裡間或生長著雜草和薰衣草,不過薰衣草長得多些。樹林裡還夾雜著些清新泥土的味道。溫暖的薰衣草味道讓人心頭平緩,仿佛置身於花園;敦實的泥土味道釋放出大自然的好意,又讓人放鬆警惕。 可再往前走一走,空氣就令人難堪了,因為屠宰廠坐落在這裡,這裡的空氣混合著雜七雜八的味道,散發出奇怪的惡臭。甚至有時在後半夜裡還能聽到豬的慘叫聲。 藺老頭已經供完了神仙,此刻穿過了那片菜地,走進了樹林。空氣中的薰衣草味道並沒有撫平他心裡的不安。因為這味道剛剛鉆入他的鼻尖,老頭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屠宰廠的門口了。 還未走近,嘹亮且急促的狗叫聲響起,其中還夾雜著豬的慘叫聲,表示著主人已經投入了工作。狗脖子上的鐵鏈顯得有些弱不經風,仿佛很容易就會被掙脫。一條......兩條黑色藏獒,氣勢洶洶地撲向柵欄鐵門。它們碩大的身體撞得柵欄鐵門搖搖欲墜。後來實在掙脫不了這細細的鐵鏈,便隻好張著大嘴,惡狠狠地咬著空氣。 小鎮上的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養狗,不過大部分人家養的是狼狗,還有幾戶人家收養的是流浪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唯獨屠宰廠,養著兩條純黑色藏獒。 “好了,好了,別叫了。”兩條藏獒聽到主人的聲音後乖乖向院裡退去,不過眼睛還虎視眈眈地盯著柵欄鐵門外的藺老頭。 “怎麼樣,藺老哥,孩子找到了嗎?”他人還沒有晃過來,聲音先到了。看來是門口的監視器向主人提供了來客的身份。 屠宰場門口堆了些廢棄的家具,地方顯得有些擁擠,隻留下了一條狹窄的通道。主人張權左扭扭腰,右吸吸肚子,總算晃到了門口。他隨手把手裡的豬肉扔給藏獒,瞬間,兩條藏獒你爭我搶,對著豬肉撕咬起來。 來人麵色和善,圓圓的臉上總是笑瞇瞇的,臉頰上微微堆起些肉,給他平添了幾分憨態可掬的氣質。他耳垂厚厚的,剃了光頭,整個人看起來頗有幾分彌勒佛的樣子。由於外貌特征比較明顯,所以小鎮上的人一般叫他光頭權。又因為他工作的性質,所以還獲得了“屠手彌勒”的稱號。此刻的他還沒有來得及摘掉皮質圍裙。 “找到了。”藺老頭麵色凝重,接著說道“張權,給我剪幾撮藏獒的狗毛吧,我急著用。” 還沒有說出口的客套話燦笑著收回,光頭權也意識到了些什麼。他轉頭看向藏獒,發現藏獒已經把豬肉吃光了。剛好門房裡放著把剪刀,他利落地抄起剪刀,幾下就剪了一大把狗毛。藏獒嚇得瑟瑟發抖。 他對這些事情總是比較敏感。“藺老哥,這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諾,狗毛給你,不夠你再來取。” 藺老頭拿著狗毛匆匆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