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依然還是廟街。 這回王忠沒有擺攤,而隻是找了個做牛雜的攤位坐在路邊吃牛雜。 就在他剛剛吃牛雜之前,已經從這條街從街頭走到了街尾,依次詢問需不需要幫手,一副需要找工作的鄉巴佬模樣。 不出意外的根本沒人敢用他,昨天那一架打完,整條街上的小商販都認識了他。 然後他才坐下吃牛雜,不出意外的話,那夥人一會兒肯定會找過來。 對付這些小混混,他其實也算是熟門熟路。 王忠上輩子是京師巡檢的教頭,而所謂京師巡檢,即類似於今天的警察,加武警,加城管,隻是由於地處京城,所以比較敏感,通常為殿前司直轄。 說白了就是專門跟這些遊俠潑皮打交道的。 能在這樣的衙門當上總教頭,除了他武藝確實是高,幾近天下第一之外,他本身在三教九流中豐厚的經驗也同樣是立身之基。 他做這種事對他來說真的是手到擒來。 但同時他也不禁感慨:港島這幫人,事兒做得真是太潮了,即使是潑皮,放在北宋也是最低的那一檔,指不定哪天就橫死街頭的那種。 北宋是歷史上的各個朝代中市民經濟最發達的,偏偏官府還極弱,基本對社會基層全無掌握,所以自然也是混混遊俠最囂張的時代。 港島的混混,了不起也就追著警察砍一砍。 北宋的遊俠兒那是真的動輒造反的,官府管束不住,往往會花錢安撫,鬧大了的甚至會乾脆招安給個官做。 那會兒,字頭還不叫字頭,而是叫行頭,手下大多豢養幾十乃至上百的遊俠兒,遊俠兒又各自找得來十幾個潑皮。 但這北宋的行頭即使這麼囂張,卻也都都知道盜亦有道的道理,絕不會欺負普通人,都是通過暴力手段壟斷正經行業,再通過正規手段盈利,行頭,名義上就是每個行業中做到最大的頭麼。 大一些的行頭,往往會承包禁軍和軍區的運糧、勞軍等相關業務,有時候甚至會敲詐朝廷,欺負宰輔,從國庫裡訛錢。 但都是仗義疏財,自己花其中小部分,大部分用於修橋鋪路賑糧濟民的。 他前世的一個結拜兄弟就是這種大行頭,專門給西北軍運送糧餉換茶引的,西北禁軍的獎金都從他手裡發,每年獲利幾百萬貫跟玩一樣,。 但同時人家也開著全開封最大的漏澤園,也就是義務豢養六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足有三千人之多,西軍將士的遺孀的朝廷撫恤都是他在發,但除了朝廷用茶引報銷的部分,那也是要自掏腰包多給補上一份的,平時做的其他好人好事更是數不勝數。 沒有這份功德,你憑什麼當行頭? 欺負普通老百姓,這叫什麼本事?那叫潑皮無賴啊,開封遊俠兒們碰上這種人那是要行俠仗義,打一頓的,這種人這輩子也別想當上行頭。 哪像這港島,居然有人可以隻憑夠兇,夠狠,再加上一點運氣就當上大哥,吃上這碗江湖飯。 ‘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居然連遊俠的門檻也降到這麼低了。’ 怪沒意思的。 一碗牛雜下肚,王忠卻覺得沒吃飽,他等的人也沒來,想了想,翻了翻兜裡的錢,便管老板又要了一碗來吃。 一邊吃還一邊忍不住罵道:“港島的物價,真特娘的貴!” 第二碗牛雜都快吃完了,他等的人才終於姍姍來遲,在一個光頭壯漢的帶領下,幾十人各拿著砍刀棍棒之流將這個小攤位圍的水泄不通。 忍不住撇了撇嘴,低聲嘀咕:“特麼的再不來老子都得吃第三碗了,這都什麼素質啊,這水平都能當流氓頭子了,真是……” 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為首之人當然不知道王忠在嘀咕什麼,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走到他的這一桌拉開了椅子坐在了對麵,還先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真特娘的是個潑皮。’ “兄弟,自我介紹一下,新安義,賴皮華,承蒙龍頭關照,讓我管廟街這一片。” 王忠聞言,適時的露出一雙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神,點頭道:“你好。嗯……你要吃牛雜麼?他們家牛雜很好吃的。” 說著,還往自己的牛雜裡加了一勺辣子。 “以前在老家,殺牛是犯法的,雖說也偷著吃,但也都是提心吊膽的,做的也不好吃,沒有這麼多這麼香的調料,嘖,真的很好吃,港島真是好地方,什麼都有的吃。” 聞言,賴皮華隻是笑了笑,當他是大陸來的土包子,也沒在意。 居然真的要老板給他盛了一碗牛雜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邊吃,邊道:“昨天中午,你在街頭打架,打傷了我幾個小兄弟,有這回事兒沒有啊。” “哦,他們打我但不給錢。” “他們是我的人,打我的人,就是打我的臉麵,打我的臉麵,就是打新安義的臉麵,我頂你個肺啊你個衰仔,這事大條了。” “啊?哦,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我是偷渡來港的,不想惹事,隻想賺點小錢,過日子。” “你身手很好啊,挺厲害啊。” “還行,以前在鄉下,跟師父學過幾年武術。” “人才啊,要不要跟我?” 聞言,王忠真懵逼了,好懸沒把嘴裡正在吃著的這點牛雜給吐出去。 這麼……隨意的麼? 他早就想過港島的遊俠潑皮,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在處事的時候水平很糟,但還真沒有想過,居然會這麼糟啊。 自己的功夫夠高,甚至可以說在眼下這樣的一個年代,他的功夫對別人來說都是降維打擊的,有人想招攬自己這很正常。 可是自己確確實實已經打傷了他們的人,還打了他們的臉。 能這麼直接招攬麼? 招進去,那天看到他打人的商販怎麼想?被打傷的兄弟怎麼想? 不是說不能招,就算是招,按理來說,難道不應該先把自己打服了,讓自己在大廳廣眾之下叩頭投降,先把這個臉給找回來。 然後帶著自己去給受傷的兄弟道歉,賠錢,跪下磕一個,然後談條件,直到他們六個都點頭同意,之後,再把自己收歸麾下麼? 這不是基礎的操作麼? 出來混的,哪怕是裝,難道不需要稍微講一點點道義麼? 這特娘的是個什麼玩意啊。 沒忍住,實在是沒忍住,王忠情不自禁地以手扶額,自嘲地笑了起來。 ‘老子這一身本事,虎落平陽,居然要跟這種蟲豸鬥智鬥力,真他娘的,跌份啊。’ 卻是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說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個賴皮華的臉上,將人打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滾,起不來了。 王忠:“…………” ‘這廝連最基本的武藝都沒有,完全不能打,就跟普通人毫無區別啊,他到底是拿啥混的啊?’ 打完之後站起身,麵對手握砍刀鐵棍的人群,裂開嘴,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