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幾次想建議古猿坐納維亞國的飛空艇，省力而且快，但隻要一看到古猿那張古拙的臉，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隻是他發現古猿西行的路線出現了偏移，沒有按照之前的正西方向行進，而是到了唐昭國的中部開始折向北方，眼見著離唐昭皇城中都越來越近，徐秀才也就肯定中都就是古猿的目的地之一。 　　唐昭國力日漸強盛，皇城中都也是整個霜寒大陸最繁華的都市，古猿站在入城的官道旁邊，仰頭看去，巍峨的城墻高高聳立。 　　他就站在那裡，路過的行人看見他總會竊竊私語，膽子大一些的少年還會指指點點，他毫不在意，隻是隔著城墻向內凝望。 　　這時官道上沖過來一隊騎士，徐秀才見多識廣，認得這是禁軍中最精銳的龍衛軍，急忙招呼妙仙姑站到道旁，馬隊從官道正中飛馳而過，道上的行人紛紛閃避，以龍衛軍的威勢，普通老百姓就算被馬踢到也隻能自認倒黴。 　　四五十人的龍衛軍馬隊馬蹄聲如暴風驟雨，一些小攤販來不及收拾攤子，就人先躲到一旁，攤子收拾不及就隨他去了。一對挑著擔子賣菜的中年夫婦急忙躲閃，卻忘了六歲的孩子還留在原地，這個男孩望著沖過來的奔馬嚇得呆了，眼見著就要被馬踢飛出去。 　　領頭的騎手看到男孩時已是近在咫尺，連忙撥轉馬頭向側前方想要避開男孩，但即便是他能閃開，後麵的騎手也難以避讓，負手而立的古猿皺了皺眉頭，在路人的驚呼聲中右手一揮，男孩落到他的身邊，大隊騎兵幾乎擦著他的身體過去。 　　男孩看著眼前的巨猿，嘴唇哆嗦，害怕極了。古猿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到父母那邊去，男孩跑開後方才“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古猿搖搖頭，背轉過身默默地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下城墻，眼中似乎有一些留戀。 　　正待舉步前行，一個白衣老者突然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後，就在徐秀才和妙仙姑的旁邊，嚇了他倆一大跳。 　　“你來了。” 　　“來看看你。” 　　“既然來了，為何不入城？” 　　“進不進城你都會知道我來了。” 　　“沒錯，你刻意散發氣息的時候我就察覺了，隻是有些疑惑，因為根本想不到你會離開那裡。我該叫你什麼，大夢？元石？還是奧拉？” 　　“大夢吧，這個夢做得夠長了。” 　　“大夢，你到底為何會離開瀚海？” 　　“我感覺到主人的氣息在召喚我，這是幾千年來的第一次。” 　　“如今的世間已經不一樣了。”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難說。” 　　“主人和伊恩意見相左，六國與納維亞各走各路，你看了幾千年覺得如何？” 　　“聖者的智慧無人可以揣度，也不該揣度。現在的路難說是最好的，但卻是最穩定的。蕓蕓眾生，所求不過片瓦遮身、三餐溫飽而已，聖者是真正的憐憫眾生。” 　　“主人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紛爭。” 　　“這是大智慧，還記得那個酸儒請聖者將修行之途禁絕，可天下氣運，起於混沌，歸於太虛，又豈是說斷就斷的？” 　　“主人當時嘆了口氣道：‘錯的並非修行之路，而是人本身。’” 　　“太久了，年老以後會忘記很多的事情，但聖者所說的話我大多記得。我們都擔心聖者離開之後會天下大亂，許多人過來懇求她，到後來，她常常一個人冥想許久。” 　　“主人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決定，天下似乎也一直如她所言：分分合合，有亂有治。你一直在做什麼？” 　　“觀望而已，聖者私下跟我說過一句話‘或許這個世界有一天要靠你這個小屁孩來看門，你不要怕，還有很多夥伴會和你一起。’有時候，我想要清閑一些，但有了事，終究還是不能袖手旁觀。” 　　說到這裡，白衣老者露出了笑容，道：“所以我現在真的做了一個看門的人。大夢，你一路上是不是看到許多聖者的廟？” 　　“是，來的路上我進了其中一座非常大的。” 　　“你有什麼想法？” 　　古猿的臉上露出了非常感傷的神情，“我想和她說說話。” 　　“或許她能聽見。你最想說什麼？” 　　古猿遲疑了半天道：“我想告訴她這些塑像都不像，太莊嚴太肅穆，主人是那樣一位……” 　　白衣老者點頭接著道，“外表溫婉如玉又古靈精怪的女子，可她的內心又無比強大自信，經天緯地的才能與那樣的外表差異很大啊。” 　　“嗯，就是這樣。” 　　“聖者的那些惡作劇讓我們個個都吃過苦頭，實在不知道她怎麼可以做到一邊思索六國禮治國策一邊想各種古怪的點子。” 　　“看來我們都老了，主人說隻要是喜歡回憶過往就說明你老了。找書苑 ｗｗw．zhaosｈuyｕａn.com ” 　　白衣老者卻大笑起來，“幾千歲的老不死當然是老了。” 　　轉頭看見一旁目瞪口呆的徐秀才和妙仙姑，笑瞇瞇地問古猿：“這是你的跟班？要不要我施法把他們腦子裡的東西除去？” 　　徐秀才和妙仙姑趕緊點頭，心說我聽了這麼多不該聽的，你老大人行行好趕緊把剛剛聽到的全部拿走吧，隻要別把我們變成白癡就行，不然以古猿的那壞脾氣到了地方還不直接把我倆這知曉天機的螻蟻碾碎才怪。 　　沒想到古猿搖了搖頭，道：“小卓子，你那些夥伴聽說都去了別處，我能找到的老朋友隻有你了，所以專門過來跟你聊聊天，現在看到你還在，我覺得主人應該會很安心。走了。”然後對著白衣老者做了一個以前告別時候的手勢。 　　白衣老者回了一個相同的手勢，目送著古猿帶著徐秀才和妙仙姑走向西邊的官道，夕陽下古猿的影子被拖得很長。 　　跟著的徐秀才和妙仙姑心中驚濤駭浪，古猿與白衣老者的對話如同石破天驚，之前有關古猿本身的許多疑惑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但也出現了更多的不解之處。雖然二人都是野修，但師父入門授法時也是有過教導，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不該想的尤其不能想。數十年前青峰山掌教的大弟子就是例證，提了一個不該提之人的名字就惹來大禍，百病纏身無法破解。更何況剛剛聽到的事情是屬於完全不能去想的。二人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不斷的默念霍祖娘娘保佑，讓自己平安躲過這一劫，最好是睡過一覺發現是大夢一場，萬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