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琨淡然道:“沒有何師,你我都非今日模樣,能夠稍稍為何師分憂,乃是琨之幸事,計策再好,也要仰賴古兄的大才,既然都是為何師奔走,定要把事情做得漂亮才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現在我把令貴妃出行的路線和護衛配備詳細說與你聽。” 兩人在書桌上仔細推演,確定了動手的細節和方法後古二離開,先行布置去了。 當天剛剛入夜,東城門值夜守兵被殺,大批人手執利器沖入城內,他們首要的目標是東城門附近的幾大糧食行,砸爛店門後將其中的糧食搶出後,號召附近的百姓前往搬糧,人越聚越多,無數百姓聞訊趕來,將附近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外圍進不來的人在有人帶頭下,轉而去砸了其他的糧店,趕來維持局麵的巡城兵同樣被堵在外圍,又不敢大開殺戒,隻得任由糧店被一一搬空。 直到禁軍出動彈壓,殺了幾個沖在最前麵的,又抓了一大批領頭鼓噪的,人群才作鳥獸散,亂局才慢慢平息下來。 因為東城門的暴亂,西海的宰執們連夜全班覲見,在內宮密商了足足兩個時辰。 第二日的大朝會,史無前例地持續了六七個時辰,朝官們在明遠帝的雷霆之怒中戰戰兢兢地跪了整天,其間水米不粘牙,據說體弱的暈倒了十幾個,皇帝心如鐵石,命令暈倒者一律拉到廂房。 朝堂大亂,民間更是亂議紛紛,街頭巷尾人心惶惶,北城的欣榮酒館裡,午飯時分,酒客明顯比以往少,隻有三個熟客占了正中的一張桌子,邊吃邊聊。 一個光頭的胖子問道:“您二位聽說沒,昨日的大朝會,那些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被皇上罵得狗血淋頭。” 胖子是個屠戶,姓錢行四,在座的另外兩人一個戴著書生方巾叫方立,是個童生,念了念書卻進不了學,另一個叫李達的開了家賣胭脂水粉的小鋪子,三人是老街坊,常在一起喝酒吹牛。 方立笑道:“四爺,你這消息可就差了,皇上那是天威難測,根本用不著罵,一句話不說下麵的大小官兒可都是戰戰兢兢,比挨罵難受多了。” 李達道:“老夫子,聽說東門那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圍得密不透風,您老讀書多,說說看,昨晚到底咋回事?鬧得鑼鼓喧天的。” 方立壓低了聲音道:“這話可不敢亂說,我就跟你們聊聊,昨晚上我妹夫下了值回來找我喝酒,我才把這事鬧了個七八分明白。” 錢四急忙道:“你妹夫在內宮當值,他應當是最清楚的。” 方立喝了口酒道:“最近糧價飛漲,惹得民怨沸騰,就有人帶頭起事,在東城門一帶私下串聯,說是昨晚上能吃大戶,領糧食,這就鬧起來了。” 錢四問道:“誰這麼大膽子在皇城底下鬧這個事?搞得不好要殺頭的。” 方立道:“昨晚上巡城兵和禁軍也抓了一些活躍的,可連夜審了之後才發現都是平民老百姓,真正帶頭的一個沒抓著,巡城兵這次可是丟了大臉了,昨晚上巡城令不在,底下的統領無能至極,麵對騷亂素手無策,隻在外麵乾瞪眼,還是虧了禁軍趕到,下手殺了一波,才算穩住了局麵。” 李達道:“也不怪巡城兵窩囊廢,禁軍都是各地調來的,他們可大都是本地人,平日裡管管街麵上的事,與參加暴亂的那些百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願意下死手?” 方立嘆了口氣道:“話是這麼說,可巡城令馮至柔就慘了,更別提他還是北城安撫使,管著北門和東門,這一下罪加一等,聽說昨日大朝會皇上絲毫沒給他留麵子,直接撤了他北城安撫使的職司,命他戴罪立功,務必找出鬧事的真兇。從宰執開始的有責之人也都受到了罰俸、降級、去職的處罰。” 錢四道:“活該,誰叫他占著位子不乾活,不過聽老夫子的話,這姓馮的處罰也不怎麼重嘛。” 方立搖搖頭道:“四爺,話也不能這麼說,馮大令此人為人低調,官聲也不錯,這一次怕是受了牽連,要說這幾十年來,皇城能如此安靖,馮大令也有其一份功勞在。更何況,他從皇上幼時便隨扈左右,有半師半友之誼,皇上對他十分信任,將京城的治安之權大半交給了他。 這次皇上念舊情,格外開了恩,讓他找出真兇贖罪,可能也有不放心別人做此事的想法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籌劃如此周密,領頭之人是這麼好抓的嗎,抓不到人,再大的情義也要打折扣,如今,他差不多是在火上烤了。” 錢四唏噓了兩聲,李達卻神秘笑道:“二位,這馮大令是不是好官我不清楚,可他家裡人卻不見得是好東西。” 這下方立也頗為動容,急忙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李達壓低聲音道:“我是個買賣人,天天跟商行打交道,前幾天去進貨的時候聽福運商社的三少東家說起,近日糧價飛漲,是乘風商會的東家之一,外號馮招財那位的手筆,翻來覆去,可掙了大錢。這馮招財可就是馮大令的親侄子,糧價要是不漲,說不定就沒有昨晚這檔子事了。你們說說,就因為他要掙錢,好多一天掙一天花的窮苦老百姓連炊餅都吃不起了,說馮招財不是好東西這還是客氣的。” 錢四不以為然道:“福運商社那三少東我認得,遊手好閑,在家裡一向不受待見,他說的,定然不可信。” 方立卻沉吟道:“我倒覺得頗為可信,這三少東犯不著平白無故造謠,更何況,乘風商社本就把持著市麵上的糧價,因為他們而漲,倒是合情合理。也罷了,我們不過閑聊而已,煩神的事自有大人物操心。隻是,風起於青萍之末,眼下這皇城……”,說著話,人卻陷入了沉思。 李達不明白,追問道:“什麼?” 方立一愣之下回了神,搖頭道:“沒什麼。” 錢四不耐煩道:“老夫子你就別掉書袋了,俺也聽不懂,隻要每日有酒喝有肉吃就得,管那些閑事作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