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本以為這些名門子弟皆要人服侍,見祁寧之這般知情識趣,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拉著明炎又往坡下躍去:“師兄們隨意!我與六哥下去看看!” 淩洗硯無奈地沖兩位師弟師妹的背影交待了一句: “那潮音竹百年才發新枝,你們挖冬筍的時候悠著點!” 他回頭看看祁寧之,又解釋了一句: “想是見今日有客人來了,師妹他們想好生招待一下你。” 祁寧之再度微笑頷首,隻當這理由合理之極。 洗硯引著祁寧之一邊往他處走,一邊又介紹道: “這觀潮亭上不止看潮,雨天的時候,聽雨亦是極佳。雨點敲擊回濤穀中萬竿潮音竹,別有一番意趣。尤其那歷過雷劫之竹,其聲若鏗金鳴玉,小九他們常拉著我們幾個哥哥玩什麼辨聲尋竹,比誰說的年份準,倒也意思!祁師弟你屆時若有興趣,不妨也來試試!” 祁寧之對洗硯大師兄說的每句話都感到好奇。 一般門派,為了給弟子提供安心修煉的環境及保證靈植藥草的安然無恙,都會給護山大陣順手再罩上一層天羅罩。天羅罩的作用便是避開外麵的雨雪風霜,陣裡四季如春、溫涼宜人,有時為靈植生長之需,隻不過用法術小範圍施些雲氣凝雨即可。 少清山的大陣除了護山防禦和保證靈氣,難道竟然未改天氣物候? 觀潮也就罷了,聽雨?自祁寧之到玄機門,就未見過山上有寒暑交替和雨雪風霜,也一直覺得這樣是理所當然。 這少清山上果然有意思啊有意思! 像這般冬日,雖說修道之人不懼寒意,法衣也有抵禦寒熱之效,但這身輕薄道袍在少清山的寒風裡飄搖,總覺得不合時宜。而且,露在外麵的頭麵、手足,在這山頭寒風裡,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啊……不見洗硯幼蕖他們幾個,竟然穿著薄襖! 祁寧之看看自家身上冬暖夏涼的法衣,頓感有些不合群。可又不覺得,不穿法衣,難道要像凡人一樣換洗四時衣裳麼? 祁寧之跟在洗硯身後將少清山凝碧峰一帶看了個大概。 在高處遠遠看到有兩處極大場地的,據洗硯所說,那兩處場地,一為每日間弟子們練習法術的演武場,另一處是淩砄平日傳授道法的雙清樓。 時值嚴冬,朔風冬陽,少清山上下卻無蕭瑟之感,山坡上仍有草木碧色未凋,又有灌木繁生,高樹嘉秀。許多落葉樹木已隻剩光枝,卻仍精神挺拔,不露頹敗之意,顯是平素維護得極好。 散落在山林中的十幾處房舍,或茅簷、或竹籬,或白墻青瓦、或朱欄玉砌,或野趣盎然、或玲瓏精巧,質樸的未見粗糙,華美的不失清雅,風格各異,卻又分別與周遭環境極為和諧。 祁寧之出身世家大派,又是師從知非真人這樣的名師,眼界既高,見識亦廣,他半日看下來,亦在心裡暗暗稱道——難怪師父放心把他丟在少清山! 這山上布置不僅透著匠心獨具,還暗合天人合一之理,單看這山林亭臺的渾然一體,竟隱隱流瀉出一絲天然道韻。 果然不是一般山野之地! 恭維主人本是做客應有之義,而且這裡真不用說違心之語,確實有諸多佳處值得誇贊。 祁寧之跟在洗硯身後不住點頭言妙,洗硯見他態度真誠,所誇之處也極在關竅上,顯是真懂,不是假假客套。何況少清山人對自己的家本來就是極為自豪自信,隻是平時少有別派弟子來逗留欣賞。 這回聽得祁寧之一番誇贊,洗硯深覺得他不愧為知非真人的高徒,很有眼光!很有眼光吶! 倆人挑了處高而平的大山石立於其上俯瞰,洗硯指點著下方: “我們師徒來之前,山上原有一些荒廢的房舍。但是現下使用的這幾處,我們隻打了個下手,大都是如鬆自己營建的,還有些長明燈、傀儡什麼的小玩意兒,可省了大夥兒不少事兒。” 洗硯說著說著就嘴角彎了起來,祁寧之完全能感覺到這少清山大師兄心底那份對自家師弟的自豪。 “如鬆這小子吧,你處處就知道了,他性子雖然有些跳脫,鼓搗起煉器設陣這些物事來,偏就能定下來,棍子打了都不動!正經修煉倒不肯花這般功夫!雖不是修道正途,但師父也由著他,說土大師那些名家也是歪著歪著就成材了。這幾年下來,這小子倒是果然弄出了些名堂!難得的是,修為也沒丟!” 在外人麵前,洗硯其實原想謙虛一下的,但是少清山上實誠慣了,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為自家師弟“沾沾自喜”了,簡直滿臉上都寫著“我家阿弟真天才”! 祁寧之心裡暗暗好笑,又抑製不住的羨慕——這樣的師兄弟,他隻在少清山上見到啊! “這便是老二自己煉製的傳訊竹簡,挺好使。遠的還不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是在山內用沒有問題。” 接過洗硯順手遞過來的紫色傳訊竹簡,祁寧之謝了。傳訊竹簡比記載用的更細長一些,注入靈力,果然有回響。比自己以往用的傳訊符、傳訊玉簡都不同,金丹以下還用不了劍書傳訊,有這樣的自製竹簡,確實方便又實惠。 洗硯接著帶祁寧之往各處一觀。 祁寧之昨日和自家師父來時,已經去過淩砄的扶蘇院,果然是渾樸天然,每樣物事看起來不起眼,卻都是姿態渾然天成,都在最合適的位置上。哪怕是院子周圍隨意散栽的幾十棵扶胥樹,屋內青石案上的一隻梅瓶,怎麼都覺得這種恰到好處的隨意,真真是沒第二個位置可挪。 扶蘇院附近便是小九幼蕖的菡萏小舍與雙胞胎的抱樸院,二師兄如鬆的澗底居最偏,在一條鬱鬱蔥蔥的蒼然穀裡。 洗硯笑言,如鬆原先的青鬆舍也與大家住得甚近,可是因為如鬆所好煉器製陣之學與眾不同,時常弄出乒乓爆炸之聲,還有一次燒了半片山林,為免驚擾大家修煉,他在燒毀幾次原先的居所青鬆舍之後,索性另挑了這處僻靜之所。 澗底居近傍蒼然澗,方便取水,穀裡的天潯樟性陰去燥,不易著火,正適合老二諸般搗騰。 隻有老六明炎住的又生齋離老二略近,就在蒼然穀的穀口,那是因為明炎甚盼著如鬆弄著火。 明炎是單係火靈根,對火力尤其易於感知,他道是自己已熟悉自然之火,這靈氣炸裂之火倒是少見,故指望他二師兄炸著的時候他好去觀摩。 還有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