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清山近在眼前,幼蕖卻遲疑著未曾落地,青梗劍順著主人心意,劍光盤旋了兩個來回。
一來是難免近鄉情怯,幼蕖現在才想起來姑姑以前說的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撲在大樹上大哭大叫大笑,而是真的悲喜難辨,期待又緊張,向往又膽怯,突然升起來一股患得患失的莫名感覺。
二哥,三哥,現在怎麼樣了?傷好些了沒有?
害怕看到一片頹唐的少清山,害怕看到失去了風發意氣的兩位哥哥。
二來,少清山好像被藏起來了。明明陽光這麼好,卻照不出下方的峰巒河川。
比以前濃重得多的雲霧層層圍繞,遮住了青青山巒,也擋住了她的目光。
若非她篤定劍光之下是她生長的、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她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路線。
盯著雲中的陰影,她正發懵,突然,雲霧二分,中間清水沖洗般現出一條甬道來。
這瞬息之間的變化嚇了幼蕖一跳。
她張大著嘴,傻傻地看著那些翻滾的雲霧排出大軍凱旋的陣勢,隨後旌旗招展,鑼號鏗鏘,聲勢熱鬧得像凡間皇帝老兒出巡!
幼蕖怔怔地看著,眼裡掉著淚,臉上卻都是笑。
是二哥、三哥來迎接她呢!
二哥做了這麼多喜笑顏開的傀儡人兒,個個活靈活現,跟真人一樣,連歡聲笑語都有。
“二哥!三哥!”
幼蕖大叫著跳下青梗劍,張開雙臂任自己自由墜落向雲海下方的某處,一點兒都不擔心這麼砸下去會不會出事,她知道,肯定會有人接著她!
果然,才撲進雲海,就被一雙熟悉的臂膀接住。
“還是這麼皮!摔下來可別哭鼻子!”
有人在雲霧裡現身,慢慢近前來,嘴裡說著嗔怪的話,臉上卻和她一樣都是笑。
還是那樣熟悉的眉眼,還是那樣熱情的笑容,鼻梁高挺,鬢發如裁,全身上下收拾得整潔利落,袖子還像從前那樣總是挽到胳膊肘,就像剛剛忙完什麼活計一樣。
除了——
除了,二哥身下多了個輪椅。
接住她的是三哥雲清,三哥也是從前的溫雅穩重,劍眉英挺,雙臂有力,可那記憶中烏亮的雙眸——
雙眸上罩著一條青布。
幼蕖摟著三哥脖子,雙腳站定,眼中撲簌簌兩串淚滾下來。
“小丫頭,可比以前愛哭鼻子了!”
三哥像能看見一樣,手指頭準準地擰在她鼻子上。
二哥如鬆也打趣著:“哎呦,才見麵就哭!莫非二哥長醜了?”
說罷,他故意摸摸自己的頭發衣衫:“我特意捯飭過的呀!我覺得自己可英俊了!你三哥都比不過我!天天跟我鬥氣,還說要找你回來評一評呢!”
雲清也煞有介事地附和:“就是,你說說,明明你三哥才是美男子,我們小九剛剛一打照麵就看呆了,還不是因為看三哥好看!”
“我知道了!”如鬆一拍巴掌,“小九長大了,愛美了!這是看到美不過二哥三哥,她都急哭了!”
幼蕖給兩位哥哥逗弄得帶淚噴笑,氣得跺腳不依。
“可別!我記得你小時候這樣連哭帶笑,噴出一個大鼻涕泡!我怕你再抹我一身!”如鬆轉著輪椅作勢要跑。